徐纾言奋力挣扎,面色涨红,连羽林卫都差点没制住他。他凶狠的眼神令人生怖,像一只发疯的弃犬,撕咬着仇人的血肉。
“撒谎!他绝对在撒谎!乔昭不可能会死,乔昭怎么会死!!”
徐纾言声嘶力竭的喊着,偏执的认为是传信之人谎话连篇。但仔细听就能发现他嗓音中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恐惧。
“参加皇上。”徐霁徐淮给顾昀之行礼道。
门外隐约能听到人声,但是很轻,大家都下意识压低声音。
“掌印醒了吗?”顾昀之担忧问道
“未曾。”徐霁徐淮面色沉重,双双摇头。
早上,勤政殿那一番腥风血雨之后,徐纾言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现在到了晚上,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顾昀之面色也十分差劲。
塞北一战,乔昭身死的消息,令顾昀之震怒。
不仅将帅折损,还牺牲了几万兵卒,这于北齐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现在消息被顾昀之按着,不敢传出去,害怕又会惹起朝堂惶惶不安。
但是再怎么封锁消息,也无济于事,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被百姓发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且塞北情况紧急,白启一人顶不住,必须要增派兵力。
顾昀之现在脑中简直是一团乱麻。有徐纾言在,两人商量探讨,总好过一个人绞尽脑汁。
徐纾言没醒,顾昀之自然不好去打扰他。正待顾昀之准备离开之际,屋内有了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徐霁徐淮脸色瞬间一凛,二话不说就推门进去。
只见徐纾言撑着身子,准备下床。他面色苍白,散着一头青丝,衣物穿在身上空荡荡的,衬得人更加清瘦。
药碗没有摔碎,在地上咕噜咕噜的转圈。褐色的药汤在地上洒成一滩。
“掌印。”见徐纾言醒了,徐霁徐淮连忙上前,扶住徐纾言的臂膀。
顾昀之也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进来就看见徐纾言抿唇,固执的要下床。
“掌印既然身体不适,就躺在床上好好歇着养病,何必起来。”顾昀之温言相劝。
其实顾昀之也被徐纾言吓了一跳。
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徐纾言提着一把刀进来就要砍人。顾昀之从未见过徐纾言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很多时候徐纾言都是平静的,喜怒不形于色的。
而今日却面色狰狞,犹如恶鬼,这让顾昀之都怔愣许久。眼瞧着徐纾言当真是要在大殿内杀人,顾昀之才反应过来,让人拦住他。
未曾想徐纾言竟然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后面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曾几何时,掌印竟然和这位乔小将军感情如此深厚?
见徐纾言根本不听几人劝阻,他执意要下床,徐霁徐淮拦着他,他就甩开他们的手。
“滚。”徐纾言声音沙哑,像是砂纸摩擦地面。
徐霁徐淮又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只能用手虚虚的护着他,害怕徐纾言跌下床来。但徐纾言表现得十分抵触。
顾昀之有话和徐纾言说,便让众人都退了出去。
塞北的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让人始料未及。谁曾想,一向所向披靡的乔昭,竟然就这般轻易的在战场陨落。没有任何征兆,这让顾昀之都觉得不可思议。
随之而来的就是缠绕心中的悲凉。
有一瞬间,顾昀之可悲的想,或许是天要亡北齐,天要亡他顾昀之。
城池失守,国土沦陷。将帅战场殒命,兵卒死伤无数。百姓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给他的惩罚,他本就不是顾家人,自然守不住这顾家的江山。这样的认知,让顾昀之陷入绝望和自弃。就像是被抽掉脊梁一般,所有的心气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但是他不能将这种想法表现出来,因为他现在必须要撑住。若他此时倒下,北齐必将大乱。
“掌印要去哪里?”顾昀之收回心神,看向病弱的徐纾言。
这屋内其他人都被顾昀之遣了出去,只剩下顾昀之和徐纾言。出了这样的大事,顾昀之要和徐纾言好好商议后面该何去何从。
徐纾言抬头,直勾勾的看着顾昀之。他面色白得像鬼,看着都骇人。一双眼,黑如深海,表面死寂,但是往深处看却是暗潮汹涌。
“我要去塞北。”徐纾言的声音还是很哑。
他艰难的从床上起身,病来如山倒,他本就因为这几个月的宿夜难寐,身体消瘦了很多。今日这样的打击下,身体更是撑不住。
“塞北?”
顾昀之目光惊愕,他有一瞬间觉得是听错了。但是看着徐纾言平静的面容,就知道他没有说玩笑话。
顾昀之有点控制不住面上复杂的表情,再次问道:“塞北?你疯了吗!”
“我没疯,今夜我就要启程去塞北。”徐纾言敛着眼睫,平静道。
他站起身就开始穿衣,没有丝毫犹豫,又将枕头下面乔昭送给他的玄铁匕首别在腰间。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现在到了北齐最为严寒的时候。冬日里冷得人血液都好像冻了起来,更别说夜里赶路。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根本不能去塞北!
顾昀之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他看着徐纾言坚定的模样,似乎并不是玩笑话。
顾昀之拦在徐纾言面前,咬牙问道:“掌印可知自己在说什么?!现在塞北情况不明,西戎又穷追不舍。此时去塞北无异于送命!”
二十几年的相互扶持,顾昀之和徐纾言,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的君臣。若要说两人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顾昀之实在不理解徐纾言为何会做如此荒谬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