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徐纾言看向顾昀之,面无表情继续道,“我要去找乔昭。”
醒来之后的徐纾言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像上午那样歇斯底里,完全失去理智。现在的他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有些冷漠,似乎在压抑着他的本能。
癫狂和理性在短时间内变化,这本身就是不同寻常的。
顾昀之觉得徐纾言不可理喻,甚至有些精神错乱,他要去找乔昭?
“乔昭已经死了!在塞北的战场……”顾昀之还没说完,就被徐纾言猛地打断。
“她没死!乔昭不可能会死!!”徐纾言瞬间提高音量,语调尖锐。血气迅速上涌,使他的双眼变得赤红。
徐纾言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那张冷静的面具,渐渐龟裂,细密的裂缝出现在面具上。他没哭,除了在乔昭面前,徐纾言很少落泪。
顾昀之被他狰狞的神色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很少看到徐纾言有如此愤怒的时候。
“塞北都已经将急报传了回来,就算掌印再如何难以接受,但是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啊!!”顾昀之认为徐纾言是无法接受事实,才会做出这样不合常理的行为。
但是徐纾言根本听不进去顾昀之的任何一句话。他面无表情,死寂一般,从顾昀之身侧走过。就是不管不顾的,铁了心的要去塞北。
徐纾言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就准备踏入冰冷的黑夜之中。
顾昀之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怫然道:
“乔昭若是没死,白启会发这样的急报回来?!塞北一战,死伤惨重,乔昭之死,我也深感痛心。我们要接受现实,寻找出路,而不是去塞北白白送死!”
顾昀之怒吼的声音,站在外面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徐纾言的行为已经完全出乎顾昀之的意料,仿佛被夺舍了似的。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迷到了徐纾言,让他全然没有了理性,一定要去塞北。
徐纾言停止脚步,他面色冷沉。手死死的捏住门,泛着青白。
“我再说一次,乔昭没有死!”徐纾言语气越发阴冷。现在只要听到乔昭身死的消息,徐纾言就会像是应激的流浪猫,开始龇牙咧嘴。
徐纾言的的话说得是那样强势,容不得任何人说半个“死”字。他厌恶听到这个字,更加恐惧这个字和乔昭放在一起。
“死”之一字,怎么可能和乔昭放在一起?
可乔昭也是凡体肉胎,难道她就不会死吗?
但是这一个问题于徐纾言而言,不能细想。若是想得太深,那些被死死压在心底的黑暗,就会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全部吞噬。
可以说,现在就只剩下执念让徐纾言强撑着一口气。
徐纾言努力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情绪,眼神晦暗不明。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听还是带着咬牙切齿:
“我现在要去塞北找她。”
他继续往外面走,外面北风怒号,呜咽的风声持续不断的传进耳朵里,真的是太冷了。但是徐纾言仍然要往外而去。
“来人,把门口守住,不准掌印出去!”顾昀之对着门外厉声道。
外面的羽林卫迅速将外面层层围住,多重守卫下,徐纾言根本不可能出得去。徐纾言瞬间转过头来,盯着顾昀之,眸间神色顿时凌厉起来。
两人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徐纾言沉声问道。
顾昀之也丝毫不躲闪,与徐纾言直视:“我不管你从哪里的错觉,认为乔昭没死。我都不会放你去塞北,眼睁睁看你去自寻死路。”
……
但是最后顾昀之还是没有拦住徐纾言。
在第二日天才刚刚蒙蒙亮,天色欲明未明之际。几匹骏马飞快驰骋,出了中京城。徐纾言带着几十精兵,直往塞北而去。
顾昀之那晚彻夜没睡,他与徐纾言对峙,看着他赤红的眼,和眼底深处不断翻涌的黑暗。这样浓烈的情绪,被徐纾言强硬的压下,让他能够维持表面的平和。
但是仍旧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透露出这个人其实并不如表面那般冷静。
在那一刻顾昀之就知道,他拦不住徐纾言。
……
从中京到塞北,中间骏马不断狂奔,仍旧需要月余。这一路上,徐纾言没说过半个“累”字。更多的时候,他都是沉默的,安静不言或者坐着发呆,像是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临州。
徐纾言此行,是持着皇上的令牌而来,所以他们安然无虞的到了临州。
越往塞北走,越能感受到战争带来的伤害。在中京或许还没有战争的实感,歌舞升平。但是到了塞北,满目疮痍,便能切身体会到战争的残酷。
一路上能看到流离失所的难民,没有吃喝。每隔一两户人家,就能看见家中挂起白幡,幽咽的哭声时常传入耳中。白幡高高挂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隔老远就能看见。
这是为了祭悼在战争中死去的亲人。
这样的悲苦的场景刚开始看,还会有人潸然泪下,心中觉得不是滋味。但是到后来,内心会变得麻木,因为这样疮痍满目的场景太多,太多。
徐纾言到了临州,白启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白启最后没有退。在燕然山大战一场,两方都死伤严重。西戎那边,阿尔金。鲁能身受重伤,不知现在是何情况。而北齐这边,主帅战死,只剩白启守着城池,孤军奋战。
两方僵持着,都不肯退让,也不肯投降。
徐纾言来临州,白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他不知徐纾言此番来是何用意,只能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