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冬九其实不太明白巫慈这般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仍然很想念在哀弄村生活的日子。
齐玉成看见巫慈时并不意外,昨夜他便已经闻见不同寻常的味道。不过没想到他还真是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面前。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巫慈,目光似乎要在他的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齐楼主,许久未见。”
齐玉成没有出声,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巫慈,甚至到后来面上连最基本的笑容都没能维持住。他见不得巫慈这副对什么东西都胜券在握的模样。
齐玉成在小时便知晓,她的母亲不喜欢父亲,甚至说得上是讨厌。她对着他或许只是不太亲近,但对父亲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甚至气急时还会狠狠给父亲一巴掌。
而父亲稍微靠近母亲一点,母亲甚至会忍不住犯恶心呕吐
可是父亲一直都对母亲很温柔,齐玉成曾经也埋怨母亲为何会这样。直到某日他透过未关紧的缝隙瞧见,父亲掐着母亲的脖子狠狠咬她,母亲的嘴角都被咬出了血。
齐玉成很心疼也很害怕,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在那之后,他日日跑到母亲身边,企图给她带去一点微弱的温暖。可是母亲瞧见他后总会移开双眼,甚至都不愿意接触他。
仿佛他是什么恶心的东西。
情绪压抑到极致时,齐玉成没忍住在父亲面前哭了起来。他本来以为温柔的父亲会耐心地安慰他,会告诉他母亲其实是爱他的,只不过是在闹性子罢了。
可是父亲并没有。
他蹲下身,伸手温柔地擦掉他的眼泪,面上仍然挂着以往的笑,可是说出来的话确实那么残忍。
“成儿,若不是为了你的母亲留下,你根本不会出生。所以,不要妄想你的母亲爱你。”
那时的齐玉成已经呆滞,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他愣愣地问道:“那……那父亲呢?”
父亲轻笑了一声,“父亲?父亲当然只爱你的母亲。”
从那之后齐玉成明白,他的降世并不受期待,没有人会爱他。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却永远会是孤身一人。
可是他不一样,齐玉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人,他和自己不一样。
他从还未降生时便带着父母对他的爱。
母亲回到云水城改嫁后,父亲曾带他去暗中见过母亲一次。
那时母亲身怀六甲,同着她的另一任丈夫在街上闲逛,她的手全程护着肚子,面上也带着温柔满足的笑。而她的丈夫则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身后。
就连他,年纪尚小的他,都能瞧出两人对这尚未出生的孩子的重视。
他是带着爱意被母亲孕育的。
哪怕他流落在外,哪怕隔了十九年,可母亲仍然心心念念他,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就算失去了父母,他还遇见如朝阳般灿烂的少女。少女也全心全意都是他,甚至睡梦中都会无意识地唤无数声他的名字。
齐玉成不甘心。
同样是沈佑安赋予两人生命,凭什么巫慈会被爱着,可是他被怨恨着。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要将巫慈拥有的、未曾拥有的,全部都抢过来。他也要被许多人爱着。
齐玉成一开始真以为巫冬九是他失散的妹妹。
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时的心情,一方面他嫉妒巫冬九能夺去母亲十九年的关注,一方面又觉得她这人性子有趣、身上的气味让他浑身舒坦。
而尹荀前段时间离开了临天门,说是要去传说中的巫山瞧瞧。直到他同巫冬九回到休鹤楼那日,他收到尹荀的回信,里面说明了巫慈的身份。
尹荀离开临天门的理由也极其简单,他早就察觉巫慈的身份不对劲。或者说,从见齐玉成的第一面,他就觉得两人之间许是有渊源。
他费了大劲寻见巫山,又发现藏在巫山之中的哀弄村。最后在哀弄村中,他透过少量的文字了解到巫慈离开和重回哀弄村之后的生活。也是通过这点,他猜测巫慈和齐玉成或许有些血缘联系,于是传信回休鹤楼告知齐玉成。
收到尹荀的来信时,齐玉成既是愤怒又是欣喜。大抵愤怒巫冬九一直在欺瞒他,欣喜巫冬九竟然不是他的妹妹。
可是他不显山不露水,只是默默地瞧着巫冬九演戏,心中猜想巫慈和巫冬九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巫慈做什么打算他很清楚——为了他手上的守印。那巫冬九呢,她只是单纯为了帮助巫慈?
可又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巫慈?想到这一点,齐玉成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燃烧。
是因为他喜欢巫冬九吗?不,他只是嫉妒,深深地嫉妒。
巫冬九喜欢巫慈,母亲以后也会喜欢他。凭什么……
反正他得不到母亲的喜欢,那他就要将巫慈珍视的巫冬九夺过来,哪怕像曾经父亲那般所为。
他要让巫慈痛苦,让巫慈崩溃,让巫慈尝尝他曾经受过的痛楚。
……
巫慈至休鹤楼这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阳光在云层间隙穿梭,洒落在大地的每一处。明明天气如此温暖,巫慈却觉得浑身发寒,他像是被藏在阴冷处的毒蛇盯上。
齐玉成面上重新露出笑容,他先是向徐川柏问好,随后又抬头看向巫慈。
“巫先生。”
两人的对视不过几瞬,可是心中不知反转多少回。
随后几人又象征性地与齐玉成聊了几句,便由侍女领着去往各自的房间。
巫慈安静地跟在侍女身后,府内的构造他全都记在脑中,甚至何处有暗室暗道他都清楚。不仅临天门和休鹤楼,就连浮沙派,巫慈也摸得一清二楚。害怕对休鹤楼和浮沙派的记忆久远而变得模糊,巫慈早早便画图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