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面部肌肉明显地抖了一下,僵硬地睁眼,仰头,他百年的梦魇,那张诡异的脸再度出现。
厉鬼枝头凝望,白面獠牙,怒目圆睁,恨中带悲,还伴随着如哭泣般的笑声,那是一张巨大又恐怖的脸,一直这般注视着他,长达百年之久。
文暮舟那双眼几分薄情几分狠厉,冷漠地与鬼面对视,沉默中带着嘶吼,他咬紧牙关,眼中翻滚着浓烈的杀意,杀意蔓延至眼尾,增了一抹赤红之色,周身散发出乌黑的戾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缓慢抑制住戾气,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这麽些年,这张诡异的脸无声无息地跟着他,他被折磨得接近疯癫,可百年的挣扎早就让他明白,他触及不到鬼面的。
“就连鬼面也与你有关吗?”
叶寒岁走了,鬼面就出现了。
他轻叹,翻身跳下了树,鬼面也跟着,悬在了上空。
此时文暮舟坚定了想法:不管叶寒岁与这鬼面之间有什麽牵扯,既然她的存在能让鬼面消失,就得赶快把她绑到自己身边。
在去往宗门的路上,什麽都不知道的叶寒岁唇间还在呢喃道:“最後一次,再看一眼,一眼就好,最起码也应该和师哥告别,对,只是告别而已。”
叶寒岁有些紧张,心中也越发胆怯。
她在想,师哥应该发现自己离开了吧?
毕竟,在宗门的时候,她可时常跟在陆言卿身後。
陆言卿是十岁那年进入宗门的,那年叶寒岁八岁,她还记得见他的第一眼。
乌衣孩童略带几分稚气,却已然一副清冷之貌,他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枝风铃花。
“你就是叶寒岁吗?入门之前,宗主让我来照顾你,学不会法术不是你的错,你就别再难过了。”
清风徐来,吹动小女孩那双泪眼,她凝望着这枝风铃花,花枝轻摇,一尘不染,她的目光上移,男孩的脸缓缓浮现,那是一张清新俊逸的面容,如花一般不染纤尘。
“叶寒岁,我叫陆言卿。”
男孩的目光坚韧,那一刻,他成了这个哭泣的小女孩心中的太阳。
从那以後,叶寒岁便喜欢跟在陆言卿後面,喜欢缠着他让他教自己法术。
陆言卿向来一副冷脸,做起事来一丝不茍,也不会区别对待。
叶寒岁让他教,他就教,但教完之後,也不管叶寒岁会不会就走,因为叶寒岁真的一点都不会。
想起年少的时光,叶寒岁还是会眉眼带笑。
她给自己打气,挺起了腰肢,双臂摆动的幅度都大了许多,开始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前大步走。
今日的留清宗与寻常不同,门外清冷得吓人,叶寒岁心中奇怪,按照以往这时候门外应该有弟子巡逻,今日怎这般诡异。
到底是近乡情怯,她偷偷从後门绕了进去。
她躲在一面墙後,探出头张望,三具被白布蒙上的尸体摆在院中央,被一群弟子围着,议论纷纷。
“文暮舟出现了?”
“这伤口分明带着戾气的痕迹呀。”
“这也太过残忍了。”
“……”
人影幢幢,皆面露难色。
一长袍散发中年男子走来,拍了拍验尸的玉面少年的肩膀:“言卿,你怎麽看?”
面若冠玉的公子擡首,眉目清冷疏离,举手投足温文尔雅。
听到这个名字,叶寒岁心口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