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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确立做人的原则叫做“义”,维持人生存的资源叫做“利”。如果背离义而追逐利,做人的原则就无法确立;如果从追逐利陷入危害,人的生存就难以保障。智者明白这个道理,像大禹那样有智慧的人更是深知此理。唉!利和义之间的界限,差别巨大;而利和害之间,虽然看似相互依存,实则界限很细微。有谁能知道坚守义必定会带来利益,而追逐的利未必真的有利呢?又有谁能知道贪图利必定会带来危害,而有些看似危害的情况未必真的有害呢?如果真的明白这些,难道能不说他是大智之人吗?

遵循义,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自然有用,也像火向上燃烧、树木可曲可直、金属可加工变形、土地可种植庄稼一样发挥作用。然而,水往低处流如果泛滥就会造成水灾,火向上燃烧过于猛烈就会酿成火灾,树木生长杂乱无章就会带来麻烦,金属加工不当就会造成损害,土地种植庄稼却长满杂草就会影响收成。由此可见,背离义就会陷入危害,在义与害之外,并不存在所谓单纯的“利”。《易经》说:“利于万物而符合义。”义如果足够用来践行,那么利就能与人和谐。“和”,就是融合,意思是离开义就不会真正得到利。上天厚待人类、端正人品德的方式,通过五行表现得很明显。违背自然常理,趁着上天的“失误”,窃取上天的“恩赐”,遭遇上天降下的灾祸,小人总是频繁地追逐利益,这样做没有不陷入凶险境地的。

箕子说:“上天赐给大禹《洪范》《九畴》,使常理得以有序。”义在这里得以彰显,危害必然会远离。从五行彰显义开始,到六极(六种不幸的事)警示危害结束。大禹凭借这些治理了九年的水患,所以说“没有比这更大的智慧了”,不过是致力于义以远离危害罢了。

上天创造水,并非为了给人带来利益,而是义中润下的特性使其必然如此。义的润泽可以滋养万物,义的向下流动可以运输物资,于是浅薄之人看到水的这些作用就认为是利益,想要从中谋取私利。他们只看到利,却看不到其中的害,又哪里知道水过度润下,恰恰会造成危害呢?制约危害的最大力量是义,而遭受危害最严重的往往是追逐私利的人。对义理解不透彻就盲目利用,对危害认识不清就轻易招惹,于是有人贪恋一点点土地,在低洼之地与水争生存空间;有人轻视洪水滔天的凶险,与洪水一起在中原大地肆虐。伯鲧治水失败,大体上就是因为追逐私利而导致的。

至于大禹治水,他端正本性、安于天命,遵循义的指引,不贪图治水可能带来的利益,舍弃利益,不被水的“诱惑”所左右。他把水疏导分流,让它们汇聚到合适的地方,黄河分成九条支流,长江分成三条支流;为了治水,他不惜舍弃土地,也不担忧治水过程中的艰难;治水需要的草木材料,他投入大火中;兖州的治水工程,他推迟了十三年才完成。他凭借正直、刚正的志气,在洪水势头正猛的时候驯服了它。他独自一人,带领浩浩荡荡的洪流归入大海,无人能抵挡。义得以端正,危害自然就消除了,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远离了私利。

水,可以滋养五谷、百卉,是蒲草、芦苇、鱼类等生物栖息的地方,也是船只运输货物、粮食的通道。当水势顺的时候,利益就存在;当水势逆的时候,利益也并非完全消失。大概义本身就适合发挥作用,即使水势出现异常变化,其本性也不会改变,利益也就依然存在。有时候,危害越大,伴随的利益可能也越大。于是有人把危害当成利益,把大的危害当成大的利益;浅薄之人就这样颠倒黑白、昏聩糊涂,自己被困在利益的陷阱中,频繁遭遇危害,这实在是让智者感到悲哀。大禹担任司空,接受天子的任命,处于尊贵的地位,拥有权威,却没有驱使百姓去施展那些心存侥幸的“小聪明”。而有些人却带领全族、全城的人去治水,结果很多人被淹死,尸体填满了溪谷,这难道不是很悲哀的事吗?

所以,有的水是义胜过害,田间的沟渠之水就是如此;有的水是害胜过义,瀑布、急流就是这样;有的水义害各半,长江、汉江、淮河、济水之类就是这样;还有的水,一份义却伴随着十分害,黄河就是这样。黄河的那一份义,在于它汇聚了各方的水,向东流入中原地区,但除此之外,它带来的大多是危害,这是上天让中原百姓辛劳,以此警示人们要遵循义而远离危害。黄河水就像夷狄的祸乱一样,肆意冲击中原地区(兖、豫、青、冀这些地方),在当地生活的百姓无法逃避,只能实实在在地承受灾祸。所以治水的人如果明白危害难以彻底消除,用义来加以节制,那么灾祸或许能减轻,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考察历代治理黄河的得失:大禹治水遵循义的原则,汉代治理黄河时,虽未能完全遵循义,但也尽量避开了一些危害,宋代贪图黄河带来的利益,到了蒙古统治时期,更是变本加厉地贪图利益,而本朝(明朝)沿袭了这种情况;其中的成败得失,一目了然。遵循义来治水,危害即使不刻意去避免,也会远离;不避开危害,危害就难以避开;贪图利益,那就是把百姓的灾祸当作乐事,把五行的灾变当作幸事,这是招致危害的根源。

中原地区有黄河,就如同有夷狄一样。夏、商、周三代没有抵御夷狄的良策,但有对待夷狄的正确原则;汉代急于建立抵御夷狄的功绩,但不贪图利用夷狄带来的好处;唐代开始利用夷狄,石晋时期更是过度依赖夷狄,到了两宋,过度依赖夷狄导致灾祸变得更加严重,这些情况大致都能看出来。想要远离危害却又无法彻底摆脱,那就不如舍弃利益,不贪图它。即使有勇猛的骑兵愿意效命,也要明白边境的防御不能撤除,这样之后像花门之变(唐朝借回纥兵平叛,回纥兵在花门镇附近抢掠)、海上之祸(南宋末年与蒙古联合灭金后,又遭蒙古入侵)这样的灾祸才会杜绝。即使有水流经肥沃的土地,也要知道不能让它肆意泛滥,这样之后黄河决堤、淹没田野的危害才会消除。

宋朝真是愚蠢啊!就像为了一点蜂蜜就割掉自己的舌头,为了一点钱财就不顾自身安危。宋朝军事力量不足以制衡契丹,就把黄河改道回流,聚积成塘水来防御。财力不足以富足用度,就趁着黄河堵塞,开垦淤田。上天留下的忧患,宋朝却当成利益来贪图,把敌人当作依靠,把灾祸当作福气。他们如此糊涂,又怎能怪他们借金国灭辽,结果失去了中原;借蒙古灭金,又失去了江南呢!

夫差骄横无道,开通了长江、淮河之间的运河;杨广昏庸无道,连通了汴水和泗水。女真、蒙古祸乱之时,卫河、济水合流,引南旺湖水,依靠黄河进行漕运,黄河的支流纵横交错,延伸到各个地方,徐州、兖州、豫州、冀州、扬州五州之地,都任由黄河泛滥,肆意侵扰。即便如此,人们还唯恐黄河安稳流淌,自己会失去从中获取的利益,宋礼(明朝水利专家)更是迎合这种心态,放纵私欲,想借此邀功请赏。唉!几百年来,上天用夷狄的灾祸侵扰中原,又用水灾来加重这种苦难。假如再有像唐尧时期九年的大水,周定王时期的海溢之灾,那么齐、鲁、宋、卫、徐、吴等地的百姓,恐怕很少有不被淹死的。大禹舍弃了一些可耕种的土地,让给黄河;如今人们却贪图这条难以治理的河流,想要从中获利。智者和愚者的分别,义与利的差别;而义利的差别,又导致了利与害的差别。百姓的生死,国家的祸福,难道会有差错吗?不会有差错啊!

在大禹那个时代,贺兰(今宁夏贺兰山一带)、盐池(今宁夏盐池县附近)这些地方还不属于中原王朝的领土,所以大禹治水的功绩到此为止。假如唐尧、虞舜时期的疆域,能像汉代那样兼并朔漠(今内蒙古一带),像唐代那样开拓河湟(今青海、甘肃一带)地区,我想大禹一定会建立万世不朽的功勋;他会让黄河穿越沙漠向东流,经奉圣川(今河北涿鹿县附近)、鸳鸯泊(今河北张北县西北),绕过辽山流入鸭绿江。这样一来,夷狄的危害就由夷狄自己承受,中原四州的土地无需特意治理,就恰好有地方安置百姓。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用来防御的塘水谁去堵塞,淤田谁去开垦,漕运又靠什么来打通呢?那些只知道谈论利益的小人,恐怕也没有办法施展他们的“手段”了。而百姓们在平常日子里,也无需为修筑堤坝而辛劳,遇到暴雨也不用担心被洪水淹没。可惜上天没有停止降祸,大禹的治水设想未能完全实现,那些贪图利益的卑鄙之人,为了一点眼前利益,就像引狼入室一样,最终让百姓陷入灾难。孟子说“率领野兽吃人”,这些人简直就是率领洪水来淹死人。人被野兽吃掉的情况,一百个人里面未必有一个;但死于洪水的人,却多得让城市变成空城,田野里也到处都是,令人痛心不已。那么,那些主张利用黄河修建塘水、开垦淤田、疏通漕渠的人,他们给天下和后世带来的危害,实在是太惨痛了!

更过分的是,有人借助水的暴虐来发泄自己的恶毒,于是就出现了用水灌城的事。水本身也是有“义”的,它不会帮助恶人作恶。所以智伯用水灌晋阳,萧梁修筑淮堰(在今江苏盱眙县)想用水灌城,宋人用水灌北汉,这些行为都只是让被围困的城池更加坚固。虽然韩、魏没有谋略,没有及时救援,但赵无恤坚守的晋阳,和北汉的城池一样安然无恙,智伯的军队,却和淮堰一样最终被洪水冲垮。后人即使再怎么忍心,难道不应该以此为鉴,不要阻止那些原本无害的水,却让它变成害人的工具,最终反而害了自己吗?

小说《王夫之尚书引义通读本》第6章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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