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韶的视线却落在那块快要完成的玉佩上。朱红的血迹凝结在洁白温润的纹理里,透露出一股妖异不详的气息。
这样又枯坐着等了两日,线人又穿来的信报。
展开一看,却是刘琸的笔记,只有一个大大的“走”字,力透纸背。
阮韶只觉得一股浸心寒意袭来,让他顿时无法呼吸。
阿姜惊慌道:“公子,我这就去信问个仔细,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阮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又猛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脸色依旧惨白,眼里却燃烧着火焰。
此刻的阮韶,不再是过去这一年多来沉浸在幸福里的不知世事的贵公子,而是当年那个坐镇京城,掌握着大越在庸国情报网络的宁王殿下。
爱人有难,做在家中哀愁担忧,无济于事,唯有积极主动,才能有所帮助。
阮韶当即召集了所有手下,分工下去。
京中如有变故,用不了十日,就会波及到中山,王府和宅子里的一切事务都需要打理。
阿姜继续负责联络情报,阮韶则亲自骑马,赶往王府在城郊的别院。
刘琸的侧妃王氏出来迎接,一看阮韶脸色,便知出了事。
阮韶知道她是个明事理的女子,直接道:“王爷牵扯到帝嗣纷争之中,只怕太後会拿他杀鸡儆猴,来保全皇帝的名节。圣旨还未到,但你们也可以先行准备。”
王氏茫然道:“我们是他家室,王爷若有难,我们怎麽逃得脱?”
“不用逃。”阮韶道,“逃了便给王爷定了罪。夫人可暂时带着两位郡主去山里躲一躲。若日後有变故,我的人会接你们去安全的地方。那里是我去年置下的一个庄子,上面查不到那麽远,你们可以在那里放心住下来。”
“那就这麽办!”王氏应下,立刻吩咐家丁去收拾行囊,又问阮韶,“公子打算怎麽办?可是要回越国去?”
阮韶一笑,摇了摇头,“我不是家眷,波及不到我身上。我会等王爷回来,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他。”
王氏动容,低声道:“公子这番情谊,也不枉王爷他对……如此厚爱……”
王氏当日就和另一位侧妃一起,带着两个郡主离府上山,躲进了阮韶的庄子里。
阮韶当日就搬回了王府,叫来王府管事嘱咐一番。
那管事忠心耿耿,只听阮韶说了个大概,便知道如何行事,日次就借口邵公子要出游,准备了银钱和车马。
是夜,阮韶又躺回了那张承载了无数欢愉回忆的大床里,辗转不能成眠。手上的伤一丝丝疼着,提醒着他此刻刘琸还身陷囹圄,生死不明。
“一定要平安回来……”阮韶把鱼肠小剑捂在怀里,艰涩地闭上了眼。
狂风卷着落叶,雨点如豆,打落在行人身上。
荒野小道上,一行人策马冒雨狂奔,为首之人一身玄衣湿透,英俊的面孔也被秋雨冻得苍白,可双目里却燃烧着火焰,不顾疲倦,扬鞭策马,一直奔过来,奔过来……
突然一支冷箭後斜方射下,男子敏捷地躲让开,箭射入树干,箭身没入大半。
紧接着,又是一阵箭雨直直朝男子一行射去。
“不——”
阮韶惊醒,冷汗透湿衣衫。
“公子!”阿姜在门外焦急地叫,“是王爷——”
刘琸骑马直闯进王府之时,一眼就看到那个穿着白色单衣站在屋檐下的人。
大雨滂沱,浇得人彻骨冰凉,风吹着阮韶的衣衫,他整个人瘦弱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去一般。
而下一刻,阮韶就冲进了大雨之中,直直朝这边跑来。
刘琸翻身下马,张开手将他接在怀中。
两个人的身体都冰冷透湿,刘琸的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
阮韶激动又恐惧,抓着他的衣襟不住颤抖。
刘琸将他连拖带抱地带回屋里,也顾不得满身雨水,扣着他的肩膀,咬牙切齿。
“你……不是要你走麽?你怎麽还待在这里?”
“走什麽?”阮韶冷声道,“我说了,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我即便要逃,也要和你一起。一个人走,那过去这一年,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刘琸紧闭着眼,面容悲恸,仰头长叹一声,将他死死搂进怀中。
“到底……发生了什麽事?”阮韶问。
刘琸道:“来不及了,你这就随我走,路上再和你细说。”
深秋的大雨浇灌着冰冷的大地。
跟着刘琸一路上京的五十名近卫,回来的不足二十人,每个人都有伤在身。
王府管事得了刘琸吩咐,明日一早就会将王府下人散尽。王妃和郡主则连夜从庄子里接走,啓程去早已安排好的外地别院。
车马已是现成,所有用品全都普通简单,带着个“邵”字标记,一看就是商人之物。
刘琸的亲卫忠心耿耿,不肯离去,便和阮韶带来的侍卫编在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阮韶就同刘琸登上了马车。一行人安静地趁着夜色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