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刘琸一路狂奔回来,数日都没怎麽合过眼,已是疲惫至极。现在稍微松懈,便依靠在阮韶怀里,沉沉睡去。
阮韶脱了刘琸的衣服,给他伤口上药。只见他身上有刀伤丶箭伤,还有挫伤淤青,惨不忍睹。
阮韶又痛又怒,强忍着,眼角还是湿润了。
等到日头西斜,刘琸才醒了过来,脸色也好了许多。阮韶这才从他口中了解到具体发生了什麽事。
“皇帝确实不是先皇骨肉。”刘琸沉痛苦笑。
阮韶吃惊不小。
“太後在血里做了手脚,我中了计。武王已经在狱中自尽,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太後要我肯保守秘密,就封我做摄政王。我知道她是缓兵之计,目的是想把我缓住,再想法子干掉我。我自然辞了她的好意,表示愿意隐退封国。”
说到这里,刘琸怒意大盛,牙关紧咬。
“可太後这毒妇也果真不相信我,一出京就开始派人追杀。哈哈,想我中山王少年上了沙场,戎马倥偬,立下过赫赫战功,新帝登基之乱更是勤王有嘉。到最後,却要为了小皇帝那劳什子清白身世,死在妇人手上!”
“那你打算怎麽办?”阮韶从他怀里擡头。
“我可还有别的选择?”刘琸抚摸着他的面颊,手和面孔都那麽冰冷,“也许明日圣旨就会到中山,说中山王叛变,贬为庶人之类的废话。哈,从此不再有什麽中山王刘琸,我也不再有什麽责任,荣华富贵,也全如云烟散去,从此一身轻松!”
阮韶将脸贴在他掌心,闭上了眼睛,“那你可愿随我回越国去?”
刘琸凄凉一笑,“不。”
阮韶一怔。
“我已经背负叛君的污名,绝不肯再背负叛国污名了。”
“那你不走,难道要我看着你送死?”阮韶大吼,濒临失控。
刘琸抓住他,道:“阿韶,你回越国去吧……”
“我不走!”阮韶狠狠道,“你要死,我就跟你一起死。我前前後後死过两次了,比你还不怕死。”
“我怎麽能眼睁睁看你死?”
“难道我能?”阮韶嘶喊,泪水涌出眼眶,“刘琸,你好自私,你以为你死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可以当你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继续过我的日子?我有心,有感情呀。所爱之人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麽意义?”
“别这样……”刘琸捂住他的嘴,“别说这样的话。都是我拖累了你。”
阮韶抓着他的手,冷静了下来,道:“你先随我去越国,也不用张扬,先给你养好伤。然後你是要就此隐姓埋名,还是卷土重来,我都全力支持你。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将来不论发生什麽事,都不要想着自己一人承担。我必在你身边,生死不离。”
刘琸目光灼灼地凝视他,捧着他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他们马不停蹄地赶路,只要到达庸越边境,就会有阮韶的人来接应。
可在这之前,他们要面对的,是背後追杀的刺客,以及已经白雪封顶的高山。
周太後派来的人追上他们,是他们出逃的第三天。
车队一出了小镇,刺客就围了上来。刘琸也在外面迎战。
阮韶不会武,只有坐车中,听到外面一片刀剑击鸣丶嘶吼惨呼。
一番惨烈地厮杀,他们才终于脱困。
阮韶这时道:“不能因为我一人而耽搁大家。今天起就弃了马车,我与你们一起骑马。”
“你的身子……”刘琸刚一开口,就被阮韶打断,“我没有那麽娇弱!”
弃了马车後,速度果真快了许多。
只是太後派来的刺客绵绵不断,且显然接的是必杀指令,只求见尸,不留活口。
这样一路追杀,歃血死拼,随行的侍卫不断伤亡,越来越少。
侍卫折损了一半後,一行人也终于抵达苍术山。
初冬时节,山已白头,天空中飘落着雪花。
阮韶来过这里两次,对地形还算熟悉,带领衆人走采药人留下的小道,隐身在山中,暂时避开了追杀。
入夜,他们躲在山坳里休息,却不敢升火,怕引来追兵。
刘琸知道阮韶畏寒,解开外衣将他拥在怀里。
阮韶轻声道:“这已是我第三次从大庸逃亡越国,每次情形都一样。看着忠心的侍卫一个接一个倒下,自己却还不得不舍弃他们继续前进。因为知道,只要一停下来,他们的死就白费了。”
刘琸抱紧了他,唇印在他额上,“我会保护好你的,阿韶。从小到大,应有尽有,只有你,一直是我求而不得的。如今好不容易才得到,才过了一年的好日子,我怎麽舍得失去你?”
阮韶微微笑,“就是。好日子还没过够呢。我们会熬过去的。”
天蒙蒙亮时,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却越下越大。
天刚亮了些,又变暗了。
“今日正是冬至呢。”刘琸抹去落在阮韶鼻尖的雪花,“若是还在家里,你大概又会给我熬羊肉汤了。”
“等到了越国,我天天为你下厨。”阮韶柔声道。
雪没有停歇的迹象,可他们并不敢耽搁行程,骑上马背,冒雪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