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是从楼梯上响起,另一个道,“可苏神医为人还是不差的,江盟主虽跟他私下不快,这些事还是最信得过他,派人去龙泉边上一打听,听说……的确是郑师兄打人在先,後来又去追杀姓季的,才被魔头杀了。不该他又把越青……”
“糊涂!”先前那个厉声打断,“这是他们不想出手的借口,你这话让师父听见,扒了你的皮!”
那少年手里剑蓦地颤抖,似一阵不可抑制的狂喜。
那声音害怕似的一静,又一个笑道,“骥师弟这话说的,让人听见,还以为咱们郑家是什麽邪魔外道呢。不过文师弟,外人这麽说也就罢了,咱们说这话,可是会伤师父他老人家心的。郑师弟就是再不对,诛杀魔头也是为世间除害,难道还比魔头该死?”
“大师兄说得是……最该死的当然是魔头。可这狗贼命也太硬了。除丐帮还有点儿血气,少林武当不肯出手,江边苏梅花也是这般……哎。”
“这便是祸害遗千年,也是人善被人欺!”第四个声音咬牙道,“姓季的被人折手活该,少林丢了和尚,也是咎由自……”
“齐荣。”那大师兄道。
那少年红着眼,咬住唇,冷冷朝上一望。
四个白衣人正从楼梯间陆续走下来,似是家中有丧事,臂上都缠着黑布。当中一个又一笑,“不过这姓季的也够怪的,当初口口声声说没人逼他,现在听说又不甘不愿地……”
听声便是那大师兄。
一楼坏了几张桌,一看便有人打斗过,他们扫来一眼,只见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垂着头,也不去管,径自出了门。
那少年按下神伤,提剑便跟。
“诶客官,银子还没……”
掌柜还没叫完,桌子却多了锭银子,一个大胡子粗声道,“给了给了,别叫了。”
两人转出门外,街上人来人往,喧腾无比。
幸而那少年一身黄衫,十分亮眼,远远跟在几个白衣人身後,二人互相一望,也跟了上去。
稍一近,其中一个道,“别太近,又给发现了!”
另一个道,“我们不是打扮了麽。”
“方才不也差点儿发现了麽?”
那一个便叹,“公子也真是的,放不下人,就来认错麽,偏又放不下面子,成天使唤咱们,缩在家喝酒算什麽呀。”
“哪里还没放,打也给打了,骂也给骂了,公子哪受过这委屈呀!要我说,姑娘还是太狠心了。”
“你看从前不狠心的,哪个公子惦记过?我看茹儿姑娘就是太不狠心,这是一物降一物。”
“牡丹,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呀!”
“嘘,别叫我名字!我这是帮理不帮亲!”
“好好好,那姑娘这样也不是法子呀。我本看她一门心思要回京,且愁呢,这刚一听说季公子活着,居然又跟上郑家的——还不如来问咱们——我看他们不是好东西,居然说起咱们家不是来了!”
“你还不如刚才那姑娘有见识呢,人都死了,没人理会他们,过过嘴瘾罢了。紫萼,你不觉得古怪?”
“哎呀臭牡丹,你不许我叫你名字,你倒叫我的!”
“好,好,咱们扯平了,说正事儿呢。”
“什麽正事儿?正事儿是盯着姑娘。”
这个又瞟一眼,“盯着呢。你想啊,谁都知道,越公子对越老先生压根儿没有骨血之情,怎麽姓郑的把他抓走,就敢一个人去杀他呢?”
“他魔怔了呗。眼睛一瞎,成天嚷嚷着报仇,听说他爹爹都不理会他,只好自己去啦。”
“哼,傻丫头。”
“你聪明到哪里去,说我傻?”
“你忘了郑世允那天在庄里,多怂啊,又是给季公子磕头,又是给那个红衣鬼求饶剁手的,眼睛算什麽,比命重要?”
“……那你问我,我问谁?那孙妙应,也就听见他拿季公子威胁越公子。他八成是以为抓了季公子就无敌啦。”
“说你傻麽。我听公子跟老爷说啊,怕是他以为,可以拿越老先生威胁越公子,所以他才这麽大胆!”
“什麽意思?越公子还是不想越老先生死?”
“那我可就不明白了,公子都是猜的呢。”
“哼,你又是猜又是听的,自己都不明白,还说我傻呢。”
“哼,你就是傻。你可别去说给别人,这郑家的事还闹不清,省得又说我们苏家向着魔……嗯,这是老爷说的。我还是觉得,越公子不大像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