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原本不过淡扫他手一眼,一听神医二字,却立刻瞪向他,“好了就还来,啰嗦什麽。”
“……还丶还……”
那小二被他一瞪,脸刷地一红,不敢瞧他似的,“可,可是小的方才抹完,药就不见了……”
“不见了?!”那少年音一高。
小二脸涨得通红,“是,小的方才在後厨抹的药,可就是一眨眼,不知怎麽也就不见了!”他急忙道,“您,您千万别生气,您要多少银子,小的跟您买……”
那少年看他绞着手,像是怕自己,又不住偷看他脸色,又哼一声,“算了,你走吧。”
“那您要多少银子?”
那少年耐着性子道,“不要你银子。”
“怎麽能不要银子呢,那麽好的伤药,肯定是您的宝贝,您……”
“什麽宝贝?说不要就是不要,你敢强迫我?”那少年不喜人忤逆自己,脸色一下又冷冰冰的,“别人的东西,早就该丢了!”
“是,是,您说什麽就是什麽,您是好人!”
小二抿着唇,依旧把他望着,“您快吃饭,不然都凉了,多吃点儿,您看来太瘦了,您……”
那少年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头一看,方才那两个大胡子却已不见,怒道,“看,都是你!那两个人呢?!”
那小二却没听见似的,把他一张片刻又恼丶又凶丶又怒的俊脸盯着,“您丶您生气了也真好看……”
“扑哧”,那青衫少女忍不住又笑出声。
她姐姐责备地看她一眼,“青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爹爹是怎麽教你的。”
青女吐了吐舌头,“我见人该看的不看,尽盯着不该看的,答非所问,就又忍不住了。”
这一层只剩他们几个,此话自也分外清晰,那少年闻言,见那小二还盯着自己,登时大恼,“本姑……本公子好不好看,要你来说,走开。”
“可,可……”
那少年把剑一拔,小二急忙退了,“好丶好,您别恼。”
把人逼走,他才又转头去问那少女,“姑娘,你看到那两个人往哪儿去了?”
那青女笑着一指,“他们大概是怕姑……公子发现他们偷看,悄悄从窗子跳出去了。”
那少年扫一眼窗,果真大开着,桌上几碟子菜却几乎没动,又哼地一声。
“那是公子的仇人麽?”
他一顿,冷冷道,“不认识。”
“咦,我还以为……”那青女还想说话,那姐姐却看出少年心绪不佳,“青女。”
“是,是,姐姐,我不说啦。”
那紫衫女子又问,“老爷吃好了麽?”
老人微一颔首。
他缓缓站起身来,腿脚似也不便,姐妹俩便一左一右扶着人往外走,路过那少年身边,朝他微一点头。
那少年见他们知礼识趣,倒也不烦,淡淡回了个礼。
他目送他们走出门,向着晚霞依次上得马车,依稀又听得那青女念叨她爹爹找药之事,又说等她爹爹回来,最盼他教她什麽,虽未听清,也不禁黯然。
他也有过姐姐,可他对姐姐却从没这样听话。不是在惹她生气,便是在琢磨怎麽惹她生气。
她离家那天,爹娘弟弟都拥在前头,他一个人站在後头,还要姐姐先来找他:小没良心的,不赶紧跟阿姐说几句好听的,以後想说也没处说去啦!他不以为然。娘说,人和人一世缘分只那麽多,不知走到哪就散了,兄弟姐妹比别人缘分多一程,也是要散的,他也从没放在心上。
总以为日子无穷无尽,只要他走到他们院里叫一声,他们都会应他,即便搬得远了,他再多走几步,叫得大声些,他们也会应他。
……可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子母盒还给姐姐,缘分便断了,从此不会再骂他,吵他……他如今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被人骗了,也不能再找姐姐来出头。
……他无处可去,他要回京,去和他们待在一起……
可惜他的哥哥和弟弟,不知在哪里成了孤魂野鬼……
刚要起身,忽听一人冷哼道,“……区区一个游医说的话也值得信?苏家分明是故意要帮魔头,找个人来胡说八道……”
不知被哪几个字触动心神,眉心一皱,又落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