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想着,她垂了泪。
皇太後说,“长宁……大行皇帝丧仪,哀家已着礼部操持。这些时日哀家要看朝上的折子,後宫和丧仪的事情,你便协助贵妃操持。”
“是。”她应着。
“你随哀家来。”六娘起身跟着太後见了礼部的官员,将丧仪的事情交代明晰,卯时便在长青殿停灵,将先帝移到金棺。
她跟着太後处理了後宫的的事情,见着武德帝的棺椁停在长青殿,已是卯时天亮。
她又随着臣子和宫人在长青殿外叩首,到巳时的时候,便觉得身上累得要命。
太後宣了大行皇帝遗旨,便在长青殿里陪着武德帝棺椁前的孤灯。
太後都在那里守着,自然没人敢懈怠。
直到午时,所有人仍在殿前跪着。有一个小太监,过来,对六娘说,“郡主,礼部的大人请您移步。”
她没有多想,便也就跟了来。
这小太监,带她到长青殿远处的小花园中,没想到孟简之正在里面等着她。
她蹙了下眉,走上前去说,“孟大人?孟大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谎称是礼部的大人诓我来。”
他飞快地勾了下唇角,说,“郡主恕罪,下官实在是没法子将郡主叫出来,只能借一下礼部的口。”他将袖中的几盒小点心递给她。
“昨夜便在太後身边忙碌,肯定没安心吃饭,今日若再饿着了,还怎麽为先帝守灵。”
她接了悄声说,“这不好吧……肯定会被礼部的大人教训。”
他说,“谁能真得饿上几日呢,各家的宫人都准备好点心给主子们的。只不过你的,自不需要什麽宫人来操心。”
“孟大人不去守灵?”
“朝中的事情已忙不过来了,我只陪你坐一会儿就得去上书房处理事情。”他望住她,缓缓叹口气,说,“六娘,若是累了,就去休息,莫要强撑……”
她点头,用了点心,一双虽有些疲惫却依旧明媚的眸望住他,“我得走了……”
他亦望着她,没有说话。
她望了他半晌,不得不从他身上收回视线,留恋着步子转身离开。
直到她那席白色的素衣不见了,他才起身离开。
直到二十七日後,武德帝的棺椁下葬皇陵,宫中虽仍一片缟素,但总算可以稍微歇歇了。
皇贵妃因武德帝崩逝,心中哀恸,身子也久久不好,六娘除了跟在太後身边帮忙,还时常处理後宫的事情,忙做一团。
到了年节前,太後开口说,年节时,宫中的事情不需六娘帮忙,允她去宫外过节。
她才跟着孟简之坐了车舆出宫,外面飘着浅浅的雪,又是一年的初雪。
她望着市集,向孟简之说,“孟哥哥,你看那个卖冷元子的阿婆还在那里。”她吩咐车夫停了车,去那铺面上买了所有冷元子。
他笑说,“我才准备年节里给你做冷元子,怎麽却去买阿婆做得来?”
她将那冷元子给他喂了一颗,笑说,“风雪马上就起来了,那阿婆冬日里做这生意也不容易,我想支持下阿婆的生意。不过若论味道,阿婆做得却不如孟哥哥。”
他轻轻勾下唇角,说,“今年的桂花都拾了没用,等我们回府,我都给你做了吃。”
她笑说,“孟哥哥还记得吗?那年你花了好多银子,让阿婆将那本来包给别家小姐的冷元子退了,又卖给了我……”
她笑得无奈,“孟大人做这样的事,人家定了冷元子的小姐得多生气。”
他抿唇,“唔,我哪里顾得了别家小姐呢?我只顾得了你。”
“是哦,所以你就支着赵大人回了翰林院,从上京的东边跑到西边,只是为了不让他和我看烟火,你应该知道,他不喜欢我的。”她嘴角上扬,想起来赵仕杰前段时间同她抱怨的模样,她几乎笑出泪来。
他蹙了下眉说,“嗯,知道……那,又如何……”
她忽而望着他,说,“孟哥哥,外面下雪了,又是一年的初雪。”
他回头,望着车舆外缓缓飘得雪,轻轻应了一声。
她从袖中取了一个银锁,给他手中,说,“孟哥哥阿娘的那枚银锁,我已经吩咐人与孟叔的棺椁葬在了一起。这一枚是新的,是我们的。”
他望着她递给他的银锁,上面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他回望着她那双明灿的眸,他明白她在初雪的时候给他这个新银锁,过往再不堪亦都是过往,以後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来日方长。
他摩挲了下银锁,忽而别过头,将她拉入怀中动情地拥吻着她,她亦浅咬着他的唇舌,与他纠缠,车舆在市集间匆匆行过,帷幔轻轻摆动。
很快就到了年节。
虽说今年有国丧,可已过了百日,便也再无禁忌,民间正逢佳节,热闹得紧。
六娘在顾翁戎处过年节,不比宫中仍要为武德帝守孝,有诸多规矩。
顾大娘吩咐小厨房给他们做了很多的吃食,大多都是他们喜欢的,满满摆了一桌。
她陪着他们用完,便在院中的秋千上坐着赏景,院中的雪已被扫去,那株枫树只剩寥寥几片枯叶,坠在枝头不肯下落,她晃着秋千,那叶便落在了她身上。
顾翁戎缠着孟简之陪他下棋,说是非要赢他不可,顾大娘在一旁看桂香剪窗花。
外面的小厮忽而带着一群人放了烟火,她握着秋千,遥遥地望着落在他们身後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