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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第1页）

第77章第77章

隆盛三年，最後一场春雪落得很迟。

桂香在门前煮着茶，听着屋里有了动静，忙进来卷了帘子。

六娘如同一只猫儿般抻了个懒腰，才迷迷糊糊地睁眼望着她。

桂香问，“郡主昨夜歇得可好？”

六娘从榻中坐起身，脸上晕红，笑说，“昨夜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暖，我睡得很沉。”

桂香说，“昨夜下雪了，大人嘱咐他们将地龙烧得暖了些。”

“下雪了？”六娘趿上鞋，推开门，只见一片琉璃世界，门前的屋檐积着一层厚厚的雪。

桂香拿了个大氅给六娘披上。

昨夜，孟简之走的时候六娘仍在榻中睡着，朦朦胧胧间她也记不得他是什麽时辰走的。

六娘将大氅拢了拢，倚着门，望着屋檐上的雪，问桂香，“昨夜，大人是什麽时辰走的？”

“听学府外面的侍卫说，三更过了，便有亲军都尉府的人来唤大人出宫了。”

“原来三更都不到……”

她收回视线，坐在妆镜前，让桂香绾了发，套上一件厚实的藕荷色小袄，捧着小暖炉，就向宫中去了。

她去长信宫中给太皇太後太後请安，贵妃正陪着隆盛皇帝坐在正首，见那不大的隆盛皇帝见那宫人在演悬丝傀儡戏。

六娘将外面的裳衣递给了桂香，行到前堂来，给隆盛皇帝和如今已成了太後的贵妃规矩地行了个礼。

隆盛皇帝仰着脑袋童声童气却又正经地说，“皇姐不必多礼。”

六娘起了身，隆盛皇帝便笑了起来，从上首的皇座上跑下来，六娘蹲下身，将他抱在怀中，说，“陛下今日在看什麽戏啊？”

隆盛皇帝将她拉到皇座旁，让她坐下说，“皇姐，他们演得是陈平六出奇计，母後说，故事里讲得是陈平是帮刘邦皇帝定鼎江山的大功臣，就像太傅大人之于朕一样。”

隆盛皇帝爬上座上，说，“刘邦皇帝赏他侯爵位分，子孙世袭，给了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让他安享晚年，朕也要给太傅大人封侯封爵，给皇姐公主位分，让太傅大人和长宁姐姐的子孙後人世袭罔替。”

六娘微微怔了一瞬，然後笑刮了下他的鼻尖，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过，陛下今日既这麽和长宁说。长宁恳请陛下记得，太傅大人和长宁都不要什麽侯爵位分，荣华富贵。只要我们陛下做一个宅心仁厚，恩泽天下的好皇帝。”

隆盛皇帝望着他，六娘亦回望着那双孩童般天真的眸，一个宅心仁厚的皇帝才会不那般多疑猜忌，忌惮臣属。

“长宁所求，陛下不能应吗？”太皇太後正从正门走进来，笑道。

“皇祖母，朕会做一个好皇帝，可长宁皇姐对朕好，朕也想给长宁皇姐好多好多封地，好多好多银子……”

太皇太後笑言，“知道你长宁皇姐对你好就行，记住你长宁皇姐今日说的话，以後也要对你长宁皇姐好，陛下可知道一诺千金的典故？”

太皇太後说，“哀家给陛下的那把短剑，陛下就赏给长宁皇姐，只做尚方宝剑，免罪令牌如何？”

隆盛皇帝似听得半懂不懂，却说，“嗯！”将怀中的短剑塞到六娘手中。

六娘握着那短剑谢恩。

太皇太後才让六娘起身，说，“大周律推到各郡州，总有些人掣肘，因此亲军都尉府的事情忙了些，这些时日他可陪你少了？”

“皇祖母知道的，他虽忙些，夜里总会入宫陪我歇在学府里，并不少见。”

太皇太後笑说，“你虽没有怨言，我瞧着他像是有些怨言，像是埋怨哀家不将亲军都尉府的事情全权交给赵大人处理。”

六娘扶着太後走向帷幔後说，“皇祖母说过，赵大人虽聪慧多智，却手腕不如他强硬，这些地方上的顽疾赵大人处理不善。长宁懂得皇祖母的意思。”

太皇太後点头，“长宁，难得你聪慧肯学，陛下也最听你的话，若是哀家百年之後，只怕，皇帝身上还得你和孟太傅多操心。”

六娘顿了下步子，说，“皇祖母一定长命百岁……长宁……”

太皇太後说，“哀家知你有顾虑，因此才向陛下求了这尚方宝剑来，陛下虽年幼，但哀家瞧着，不是前太子那般昏聩的天性，总会顾忌情分。”

六娘向太皇太後跪下，说，“自长宁进宫，皇祖母便看重教导长宁，长宁不敢有愧皇祖母托付。”

太皇太後扶她起身，才说，“这几日休沐，这里也不用你请安，你回去多多歇息吧。”

六娘向太皇太後和隆盛皇帝行了礼，从福公公手中接过大氅，带着桂香，从长信宫向学府的方向行去。

这两年来，太皇太後会带着隆盛皇帝和六娘一同听政，孟简之做太傅要日夜教导隆盛皇帝，两人出宫进宫颇为不便，她和孟简之就索性彻底住在了学府中，宫外的园子倒是冷清了下来。

六娘和桂香走在公道上，一时觉得有些冷清。

她问桂香，“大人今日可有传回来什麽消息？”他每每出宫，便会吩咐人向她传些消息，诸如什麽时候用了膳，什麽时候回宫，都是些琐事……也无甚紧要，大抵……是怕她担心。

桂香遥遥头，说，“今日没有，想来是亲军都尉府的事情太忙了。”

六娘说，“让侍卫牵车舆来，我们出宫。桂香，你再吩咐几个人去将宫外的府邸里打扫打扫。”

桂香应是，吩咐侍卫去宫外传信，说是郡主今夜要歇在宫外。又唤了车舆来，扶六娘上了车舆，车舆沿着东华门一路向宫外行去。

她已经有月馀没有出宫了，如今透过帷幔看着宫外的精致，都觉得热闹得有些陌生。

车舆拉着她行到宫外的府邸处。

如今，正值初春，昨夜里却落了一场雪，府邸对面的湖结得薄冰还未化尽，又覆了层雪，虽是白茫茫一片，却见湖边的垂柳已经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