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强大的实力赋予她的底气么。
大仇得报,他自然痛快又畅意,可一朝心愿已成,他不由得陷入前途未卜的茫然之中,女魔头要和他分道扬镳,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是否也能像她一样……
气氛再次安静下来,季遥看着少年有些出神地轻抚一直不曾离身的木剑。
经过一个月的磨练与一场试炼大赛,剑身上已经裂开条条痕迹,遍布木茬,几乎快看不出这是一把剑。没有灵力的加持,木剑越显暗淡,似乎已经变回原来那块普通的木头。
就像他一样。
穷苦落魄,却天资绝然,可上天明明给了他翻身的希望,却又毫不留情将其生生掐灭。
或许,比起被人欺凌,这才是江弃真正痛苦的地方吧。
火焰倏地窜起,少年突然往火堆里扔了什么东西,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精致的玉坠,顿了顿,闭上眼睛,把手里的东西也向火里丢弃。
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江弃睁开暗淡的双眼。
季遥把玉坠重新放回他的掌心,说道:“留着吧,烧不掉的。”
江弃半边身子被火烘得暖和,没有灵力护体,后背重染冬夜冰寒。
心底的不甘再次涌上来,江弃反手紧紧抓住季遥,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声道:“女魔头,你引我入魔吧。”
季遥看了一眼已经葬身火海的木剑,任他抓着手在一旁坐下,语气平淡说道:“入魔了可就再也用不了剑了。”
抓着她的手突的一僵,缓缓松开,片刻后,她听见少年低下去的声音:“用不了就用不了,入魔总归比现在强。”
季遥睨他一眼,轻笑出声:“你想得倒美,入魔岂是想入就能入,你以为入魔就像喝水一样简单吗”
江弃忍不住问:“那你又是如何入魔的?”
季遥又斜他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江弃抿了抿嘴,只要血契一解,女魔头和他再无瓜葛,修仙无望,那便入魔,无论如何都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他目光灼灼,不死心问道:“为何不引我入魔?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只要你让我入魔,我就能帮你,我们合力一定能把修真界踩在脚下!你入魔修炼这么久一定也很期待这一天吧?”
怎么谁都认为她入魔就是想毁灭修真界呢?
季遥轻叹,拍拍他脑袋,温和地笑了:“小孩子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我对修真界的期待只有爱与和平。”
“……”
看着传说中掀起修真界腥风血雨的女魔头,江弃一口气不上不下,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和挫败感。
心中越发烦闷,江弃转身,不想再和她说话。
年纪尚小,脾气还挺大。季遥不跟小孩计较,自顾自说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连易门离这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这还是女魔头第一次提到即将要去的地方,江弃不禁转头,闷声问道:“连易门究竟是什么地方?”
“连易门啊,是个专修奇门八阵,以阵术精妙闻名的门派。修真界有一言:天下阵法,皆归连易。”季遥摸了摸下巴,“不过嘛,如今连易被一个不靠谱的家伙混上掌门之位,我估摸着也快不行了。”
“我们要去找的就是这个家伙,嗯……虽然人不怎么靠谱,但阵术修得还行,解个血契应该没问题。”
江弃又不吭声了。
季遥伸了个懒腰,莞尔道:“入魔的事就别想了,你还小,以后路长着呢。”
她明白江弃的不安,还好这孩子本性不坏,相识一场,帮人帮到底,等血契解除,她可以送他点灵石,至少够这孩子长大成人。
至于灵石从哪来……
连易的藏宝阁里不都是吗?
萧然那家伙可坑了她不少好东西。
远在千里之外的连易掌门,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眼前的交易还在继续,他定了定神,微眯着眸,悠悠道:“胡长老岂非不知,我连易所出,必是珍品,萧某还能诓你不成?”
万象宗胡长老也明白这个理,可是萧然要价实在太高,他略有些犹豫:“这月魄净魔阵当真如此厉害,真能挡得住那女魔头?”
萧然坐于主座之上,上挑的桃花眼自带一股迷离蕴意,薄唇似笑非笑,他“呵”了一声,随手把茶盏放下,左耳上嵌着的桃花绯钻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一抹风流旖旎之光。
他施施然开口,语气里有着藏不住的傲气:“当年玄天宗的护山大阵便是出自萧某之手,十几年来,可曾有邪魔敢闯?如今这月魄净魔阵乃我半生精研所创,比起那护山大阵,威力只高不低。”
“胡长老若是不信,便请回吧,我连易门从不缺买主。”
萧然站起身来,不再看犹豫不决的胡长老,对着两旁的侍女只道两个字:“送客。”
胡长老一听急了,咬咬牙开口道:“十五万上品灵石,真的没法再多了。”
女魔头一日不除,阖派上下便一日不安,奉出大量灵石联合张贴的通缉令却迟迟没有动静,还不如给自家宗门弄道更厉害的除魔法阵以防万一。
萧然不为所动,负手迈步离开,背影从容自若,举手投足间皆带着自矜自傲的慵懒之意,薄纱轻覆的朱樱长衫妥帖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将他衬得越发俊美风雅。
胡长老急忙追上去,却被两旁的侍女拦住。侍女们恭敬行礼,齐声道:“仙长,请。”
看着萧然即将离去的潇洒背影,胡长老心中焦急,而后无奈叹服,罢了,若论阵法,世间谁能敌过这位连易掌门,而且这般清贵傲然的仙君又怎会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