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佩梅说这话也有她的小心思,她就盼着家里留着她那间小屋子,就好像她还在佩家一样,她还是佩家女。
她任性嫁出,可还是希翼家里人把她当是他们的小娘子。
现在母亲做了一套大的新的来给她,而不是把屋里的那一套给她,佩梅欢欢喜喜看着新的小老鼠,小牛,眼泪不知不觉当中流出来了而不自知,她拿着她的那只小老虎和诩儿的那只小牛跑去了床边坐下,把它们探到诩儿面前,道:“诩儿,看,小牛,小老虎。”
诩儿比她大一岁,他是牛,她是老虎。
佩梅知道民间家里不喜欢说属相老虎的娘子做媳妇,但相师说她是诩儿的福星,她是有些信的,在她眼里,诩儿就是只孱弱的小牛,需要威猛一些的媳妇来护着他一点。
卫诩靠在枕头上,眼睛从她欣喜掉着泪的脸上转到了她两只手上拿的小动物身上,他微微一笑,道:“老虎看起来威风一点。”
“也没有,小牛也很壮。”佩梅把小牛放到脸边贴了贴,把小老虎往他枕头下塞。
只见她靠近时,诩儿抬起了手,她眨眨眼,塞好了小老虎,只见诩儿冰冷的手贴在她的脸上,小声朝她道:“梅娘高兴吗?”
“高兴。”佩梅这才知道自己脸上有泪,她拉下诩儿沾着她泪迹的手放到胸口擦了擦,笑道。
“等明天我好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好。”
“不哭了?”
佩梅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睫毛翘长,清秀美丽的少女弯着月亮一样好看的眼睛笑道:“不哭了。”
卫诩身子日渐好转,可也在床上直躺了近十日方才下床,等到他下地活动了两天腿脚,就提出了要陪佩梅回佩家的事情。
东宫太子被禁足在正英殿,昨日方才出禁上朝,宫中这段时日除了太子被皇帝陛下令命他闭门思过一事外看起来无风也无雨,可佩梅听说这几日宫就出了人命,听说是宫女不守规矩夜中乱走动失足落了井丢了命,这让尚食局的人都不敢走那条路,往翼和殿这边来送份例都要绕开那口井,比往日要迟了不少时辰。
佩梅这事是小杨子打听来告知她的,小杨子说得甚是含糊,说这段宫里因着这事说夜里闹鬼,让她约束着她带进宫来的姐妹们莫要四处走动,尤其是晚上不要出翼和殿的门,便是小凤栖宫也不要去,有事叫他传话就好。
佩梅听着,这不是小事,只是她身为太孙妃,只管在翼和殿照顾好太孙即好,小杨子也好心,她便听了劝,就是白日有事要问婆母也是叫小扬子去的,不让自己的婢女出去走动。
外面看起来不像是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可佩梅却闻到了风声鹤唳,见诩儿要陪她回娘家,当下连犹豫也未曾就摇头道:“不急在这一会儿,诩儿,过两天你就要去始央宫抄书学习了,你应当在殿中好生再休养两天,你陪我回去来回奔波一天,等回来就要累了,休息不过来的。”
卫诩看着直言不讳的小娘子半晌未言。
见诩儿看着她近乎无语的模样,猜测着外头处境的佩梅回过神来,道:“诩儿,你莫要嫌我烦,你要听我的。”
她好言好语又霸道无比,卫诩哭笑不得,可她是真心为他好,便直点头道:“好,诩儿听梅娘的。”
佩梅嫣然一笑。
“怎么这么爱笑?”比以前爱笑多了,卫诩不明,小心地掐着她的脸蛋道。
“高兴。”
“有甚好高兴的?”
“和诩儿在一起啊。”
卫诩听着不由地笑了起来。
他明了她为何突然爱笑,他也好,母妃也好,因着她的笑都高兴了不少,连吹进翼和殿的冬风似乎都要比往年温暖许多,不再那般地寒冷。
只是亲耳听她说出来这句话,就像她亲手把一枚春天的花种子散在了他的心坎间,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在他坚硬寒冷的心防上开出了一朵花。
孩儿好似懂得了她当时与我说这话的心情。
这月十五,翼和殿内殿一早就亮起了灯。
昨日始央宫送来了消息,让太孙上午巳时去始央宫跟随皇帝陛下读书,是以翼和殿一早就亮了灯,卫诩早间起来复习着昨日他老师江高环给他布置的功课。
如若不是太孙妃拦着他睡了三个时辰,卫诩会捧着老师布置的功课彻夜不眠。
太子妃一早就来了翼和殿,见儿子在书房里念书,她没让宫人通报,也不进去打搅,坐在小殿的外殿处与儿媳妇小声说着话。
佩梅说了昨晚诩儿睡得不安的事,与婆母小叹着气道:“中途睡是睡着了,卯时时分儿媳想起来,手脚也是放得轻的,哪想他起得比我还快,一骨碌就爬起来就问我什么时辰了。”
其后就起了床,衣裳也没穿整齐就要去书房,佩梅拿着衣裳在后面追赶,方把长袍为他穿上。
那时他已一脸的急迫了。
“唉,莫怪他,昨晚我也是一晚没睡,”卯时中的深宫内苑还是黑的,翼和殿没有别的声响,刘氏把声音压得极低,与儿媳妇道:“这毕竟是第一天。”
诩儿毕竟不小了,她也怕皇帝陛下考校诩儿的功课,诩儿答不上来。
“我看师伯昨天来的时候胸有成竹得很,诩儿不会有问题的。”佩梅安慰婆母道。
刘氏笑叹了一记,道:“那是当师傅的。”
没有那份笃定,装也要装也自信的模样来,得替徒弟撑住了那份气。
她相信江先生比她儿还要紧张,她儿昨晚还睡了一会儿,先生怕是一夜辗转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