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正值蓝星与亚特兰蒂斯交战,这布告便多了层新的意思:谨防被难以下水只在浅水区、陆地及天空活动的蓝星人抓走。
不过地牢隐蔽得很,阿芙洛虽被锁着,可拧断锁链对她来讲也就是易如反掌的事,周围看似平静实则也守着不少暗卫。蓝星人还不至于蠢到直接向她下手。
越往浅水游越能感受到并不平静的风浪,人鱼不惧怕海水,却无力面对将她们带离水域的暴风。海伦游得已经有些吃力,顾无觅将随身携带的文件都交给她,干脆让她在海下等着,自己独身一人去往浅水。
守卫挪开鱼叉放行,例行汇报道:“艾瑞长官也在里面。”
顾无觅一挑眉,严格来说艾瑞是继承人的配偶,地位水涨船高。应当被称呼“殿下”,但大抵守卫对着她那条红尾很难叫得出口,是以沿用了战时军中的称呼。
艾瑞原本是什么官职来着?顾无觅发觉自己竟然不记得了。
她颔首,问道:“她进去多久了?”
守卫道:“十五分钟左右。”
顾无觅心中大致有计较,凌晨鬼鬼祟祟,今夜却走正门。大抵是阿芙洛终于要从地牢中被释放了,艾瑞急着来表忠心。连时间顾无觅都给她算好了:昨日刚回皇城,夜深没来得及过来;今日白昼在皇宫中为首领侍疾,此时方找到时间来见她。
完美挑不出差错的逻辑,顾无觅莫名有几分不爽。一想到她与阿芙洛已经共处一室十五分钟,尽管知道这十五分钟并不能改变什么,无非是些花言巧语,阿芙洛甚至可能半个字没听,但她……
她不可避免地猜测阿芙洛淡漠的神情,她会让艾瑞说话时也直视的眼睛吗?会用鱼尾挑起她的下巴、命令她、接受她亲吻尾尖的效忠。顾无觅胸中好似堵着一口气,但她知道自己还在水下,并不如此呼吸。
“宿主不进去?”996问道。
“20分钟了。”顾无觅没头没尾地说。
“是的宿主,你已经在这里站了5分钟,成功为艾瑞与阿芙洛多创造了5分钟的独处时间。”
顾无觅想将它强制关机。
但她说:“再等等,我先在后边看着不过去。”
这一行为与艾瑞今天凌晨的作为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艾瑞的血脉纯度低,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感知不到她在后面,阿芙洛却一定知道她在。或许从她在地牢入口时就能察觉到,还能察觉到她木头似的在这儿杵了五分钟。
海面上并不平静,艾瑞得一手抓着身侧的礁石才能维持平衡,鱼尾被迫随着海浪摆动,在阿芙洛跟前根本维持不了像样的仪态。顾无觅看着红色觉得刺眼,但其实艾瑞的血脉纯度低得很,鳞片本身并不发光,或许是抹了什么磷光生物的碎粉,是对得不到的拙劣模仿。
一言以蔽之,难看。
评论她人外貌并不是一件礼貌的事,但艾瑞连阿芙洛一片尾鳞都配不上,这是显而易见的。她将自己的偏见归于血脉、种族基因,还有提前知道剧情与人设的不适。
她如何敢玷污神明?
这种诡异的心情在看到艾瑞与阿芙洛的鱼尾越来越近时达到顶峰,继而一个猛浪打过,艾瑞被冲击得位置变换,被迫伸手攀住了另一块礁石,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与阿芙洛的鱼尾重叠。
破剧情毁灭吧,赶紧的。
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
海水逐渐漫过腰部,阿芙洛屈起指节在礁石上无意识地敲,仿若对海浪的某种回应。风雨声中夹杂着她名义上配偶的话语,具体说了些什么,她从十分钟前起就没再听过。
红尾算不上什么好看的颜色,海洋中以红色为主色的生物很多,她犯不着去“喜欢”一只红尾的人鱼,并不强大、高贵,好像天生就只该在王座之下的人群中仰望她。
好些年来臣民表忠心的话术都是那一套,先解释一番自己为什么来晚了,对自己的遭遇表达同情——尽管她并不需要,或者说是十分厌恶,再对未来做出一番期望。
她们从不承诺自己的臣服能够带来什么,因为她们清楚这对高贵的继承人来说毫无价值。更何况是在战时,她们虚无缥缈的承诺更显得可笑。
一阵狂风将狭窄的洞穴塞满尖啸,阿芙洛听见一声没能压抑住的惊呼。她的配偶努力将自己攀附在礁石上,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她连碰一下自己都不敢。
因为什么?自卑吗?
阿芙洛心中浮现出淡淡的不解,她原先并非不愿与卦象所得之人尝试接触,可对方好像有所顾虑,她渐渐也就失了兴趣。亚特兰蒂斯人繁衍后代的过程中配偶的参与并非必要,譬如当今的首领便从未有过床伴。
“……殿下,我、我是忠于您的。”艾瑞喘着气,艰难地维持着不掉入水中或是被狂风卷翻。阿芙洛的目光从她的面上扫过,却忽地嗅到了些什么。
熟悉的味道。
以及混合着海水的诡异香味,香得令她略有些头晕。
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染着她自己的气息,从并不算远的地方漂来。她下意识舔了唇角的水珠,方才被浪溅上,好像品尝到其中馥郁。
为什么不进来?
阿芙洛微蹙了下眉,目光再次从尾下狼狈的人身上扫过,红色尾鳞抹了某种磷光生物的汁液,皇城一度流行这种做法,爱美的族人将这种汁液涂抹在鳞片上,好像这样就能跻身名流。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她打断了滔滔不绝的叙述。
“味道?”艾瑞攥着礁石的手指有一瞬间收紧,然后又放开,似乎有些茫然地说,“我并没有闻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