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
狭窄洞穴中弥漫的低气压让她仿若在亚特兰蒂斯人平日里不会到达的更深海域,她没敢抬头看阿芙洛的神情,一面的确也是在回忆她方才究竟将手放在哪儿了。
她的确还没深入研究过亚特兰蒂斯人的生理结构,不过她隐约记得自己方才是……
不能细想。
顾无觅僵了一下,阿芙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察觉有冰凉的海水从自己头顶坠落:“她走了,你也可以滚了。”
顾无觅还欲说些什么,阿芙洛却又道:“不会有人有胆子动我,你放心。”
后半句不像是阿芙洛平常能说出来的,顾无觅一时间也不知再补充什么,看阿芙洛的反应像是想将这件事就此揭过。她甚至不敢抬头,只怕自己撞见些……并不合适的。
她垂头行礼,恍惚间想自己今天其实没怎么看阿芙洛的眼睛,对方好像无暇顾及此事。也可能是因为自己今天并非是带着公务来的,不过按照原定的工作安排,她晚上的确还得再来一次。
她将手从礁石上收回,触碰到冰冷的海水时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方才,不知为何打了个冷战。照理来说亚特兰蒂斯人并不会因海水惯常的温度而感到不适,这一系列反应被阿芙洛尽收眼底。
阿芙洛的尾尖挡在眼前,顾无觅凝视着半透明的尾鳍,如同轻盈的纱幔,带着星星点点的碎光,在蔚蓝的海洋中沉浮。
她忽地福至心灵,低头吻了一下,如同当日。
阿芙洛蓦地将鱼尾收了回去,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回响在洞穴中,她低低喘了口气,顾无觅听着那嗓音有些黏,好像还没能从异样中恢复过来。
“你走吧。”
顾无觅已经完全浸入海水之中,水流从鳃盖滤出,亮紫色的鳍在水中轻柔的律动。阿芙洛忽然觉得紫色也很好看,是一种血脉纯度很高的象征。
亚特兰蒂斯一族天生慕强,她贵为继承人、未来的首领,却并不希望伴侣强过自己,可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最低等的红尾平民。
微风送来独属于海水的咸涩气息,她在这闷热的风中嗅到族人的气息,除了自己与顾无觅的,还有另一股味道,也很熟悉。
顾无觅劫后余生,面上十分镇定地出了地牢,只有996检测到她的心跳:“检测到宿主心率过高,宿主是否突发急病?”
顾无觅:“……我突发恶疾了你能治还是怎么样?”
996:“可以提前结束任务,为宿主竖立电子墓碑。”
果然从人工智障口中吐不出什么好话。游到一处僻静的礁石后,顾无觅平复了呼吸,方才的记忆却愈发清晰,她不受控地想起阿芙洛冰凉莹润的鳞片,如若平日在海水中应当更加湿滑,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碎的光,好像打翻一盘散星。
她合该……坐在万人之上的王座中。
还有她纤细手腕的红痕,锋利的指尖能轻易撕碎猎物,并不明显的肌肉下隐藏着十足的爆发力,顾无觅毫不怀疑她能与鲨鱼缠斗。或许鲨鱼天生臣服于她高贵的血脉,海中万物皆奉她若神明。
真正庇佑亚特兰蒂斯的并非神秘的“天”,而正是这位被诬陷、被惩罚的继承人。
她的洞穴前些日子被皇宫禁卫军翻查过,如她所预料,没能查出任何东西,蒂娜的住处亦是。她大抵能够猜出方才在地牢远处观察她与阿芙洛的是那位从前线赶回的艾瑞。身为继承人的配偶,她既在皇城之中,必然免不了每日向首领请安。
她原先还疑惑首领为何昨日首领忽然传召她,原来是这位回来了。
也好,顾无觅想,艾瑞若早回来两日,她与阿芙洛岂不是要日日做戏;而若是再晚,届时阿芙洛已然往前线去了,再亲眼看不到这场好戏。
刚上任不久的副审判长为了早日做出一番成绩而深夜提审阿芙洛,艾瑞一定觉得自己与她有很多共同话题,连带着先前装疯卖傻的回信也能一笔勾销。
不过如此一来,艾瑞要怀疑的对象可就多了。排除顾无觅自己与蒂娜这两个案件的直接关涉人,她想要找出在这个节点上与她作对的,无疑是大海捞针。
不过没关系,反正这并非是她所需要操心的。
顾无觅安稳地睡了一夜,总共也没多少时间,上午在审判庭尽打瞌睡去了。好在出了上次那事儿,审判庭的一部分案件已经转到皇宫禁卫军手里,留下些无关痛痒的,她乐得清闲自在。
反正这些权力迟早会回归审判庭,至于之后再怎么处理,这要看阿芙洛的意思。
接近傍晚收工,蒂娜带着人先走了。顾无觅在审判庭慢悠悠收拾半晌,一直拖到街边的夜明珠悉数变亮。
海伦游来问:“长官,我们不出发吗?”
顾无觅叹了口气心道是祸躲不过。无心之失说得轻巧,可真要面对阿芙洛,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凌晨之事,未免有些发怵。她忧心阿芙洛真将自己当场给切成生鱼片,毕竟55的好感度也有可能单纯是猎人对盘中餐的好感度。
但磨磨蹭蹭还是得去见,若去得更晚只怕天色更暗如同昨日一般。皇城的城门处张贴布告说今夜海面有暴风雨,若非必要请诸位不要去往浅水区。
是了,人鱼在海中虽无天敌,生存能力强几乎能去往任何水域,但也惧怕天象骤变。年幼或弱小的人鱼很难在暴风雨的海面保持平衡,被狂风急浪卷走撞在礁石上也是常有的事。至于传说故事中的什么还要在暴风雨的夜晚迷惑水手,这对于唯有人鱼这一高等种族生存的亚特兰蒂斯星来说更是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