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鞮兵未及发,已为戎主所知,陈兵于乐桑。双方大战了三阵,不分胜负,遂进入相持阶段。丕郑父担心晋献公增加援兵,于翟不利,遂进宫见驾,对献公说道:“父子无绝恩之理,二公子罪恶未彰,既已出奔,而追杀之,其不甚乎?且伐翟未必必胜,徒劳我师,为邻国笑。”
晋献公仔细一想,觉得丕郑父言之有理,遂命勃鞮班师,待骊姬得到消息,为时已晚矣。
骊姬口中不说,心甚恼之,每当侍奉晋献公之时,摆出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献公不傻,知道她因着什么,讨好道:“重耳、夷吾因弑君弑父之事而出亡,国人尽知之,二逆子即使想谋反,谁人从之?爱卿不必虑也。且是,二逆子已经出亡,这世子之位,除咱奚齐,何其人也?爱卿应该高兴才对。”
骊姬转忧为喜,搂住晋献公脖子,娇声说道:“主公打算何时立咱奚齐?”
晋献公道:“待占卜占筮之后方可决定。”
骊姬道:“卜筮不可占。”
晋献公道:“为甚?”
骊姬道:“那郭偃、太史苏乃申生一党,狗嘴里岂能吐出象牙!”
晋献公道:“那就不占了。”
骊姬道:“既然不占了,那您能不能说一说何时立咱奚齐?”
晋献公道:“三个月后。”
骊姬道:“太长,您是存心让臣妾熬白头发呀!”
晋献公道:“两个月后怎样?”
“还有点长。”
“那就一个月吧。不能再短了,再短何以为备?”
骊姬啪地给了晋献公一个长吻。
一个月时间转眼便过去,晋献公依礼进行了加封奚齐为世子的大典,在这之前,他遍撒请柬,谁知前来祝贺的诸侯国才三个,晋献公心中老大不快,加之饮酒后又受了点风寒,额头发烫。
恰在这时,“二五”来报:“群公子多为重耳、夷吾之党,三五一伙窃窃私语,将不利于世子。”
晋献公有子九人,除了申生、重耳、夷吾、奚齐、卓子之外尚有四子。至于堂侄、族侄,那就更多,怕不会少于一百人。“二五”所指的群公子,应当把晋献公的堂侄、族侄包括在内,要不怎么会说三五一伙呢?
晋献公听了“二五”之言,勃然大怒,当即降旨一道:“为首者斩之,余之尽逐出国。”
这一斩便是六人,六人之魂天天夜里到他榻前哭闹,闹得晋献公睡不着觉,头痛欲裂。“二五”献计,让他到国外走走,一来散心,二来寻访名医。
晋献公道:“当今孰为名医?”
“二五”异口同声道:“扁鹊。”
晋献公道:“他都有些什么手段?”
东关五道:“眼目如镜,暗中能见鬼物,虽人在隔墙,亦能见之,以此视人病症,五脏六腑,无不洞烛。”
晋献公笑道:“有这么神吗?”
梁五道:“有,不信主公可以召舟之侨问之。舟之侨在虢时,虢国世子暴厥而死,扁鹊过其宫,自言能医。内侍曰:‘世子已死矣,安能复生?’扁鹊曰:‘请试之。’内侍报之虢君,虢君泪流沾襟,延扁鹊入视。扁鹊教其弟子阳厉,用砭石针之。须臾,世子苏苏:假死后再活过来。,更进以汤药,过二旬复故。”
晋献公道:“扁鹊现今何处?”
东关五道:“齐之卢村。”
恰在此时,周惠王崩,世子郑即位,是为周襄王。
周襄王为世子时,王有废之立其弟子带之意,因齐桓公力保,方才得以保全。俟他做了周王,感念齐桓公之恩德,将春祭后的胙,赐之于齐。
周礼,赐胙是一个荣誉。周天子赐胙只能赐予王室,其他人无权享受,这一次破例地赐给齐桓公,齐桓公能不高兴?一来为了庆贺,二来想以此夸耀于诸侯,遍撒红柬,邀各国前来葵丘会盟,晋国也在被邀请之列。
晋献公接到邀请之后,便准备车驾,依约入齐。途中,遭遇山体滑坡,耽搁了五日,未能赶上会盟,于是,掉过头去,前往卢村,扑了一个空,扁鹊已于一旬前赴楚。
会盟未曾赶上,寻医又不着,加之一路劳顿,回到国中,病愈发重了,吃啥吐啥,瘦得皮包骨头。
骊姬坐于榻前,以手抚晋献公之额,泣之曰:“君尽逐群公子,而立奚齐。一旦设有不讳,我妇人也,奚齐又幼,倘群公子挟外援以求入,妾母子所靠何人?”
晋献公强打精神曰:“爱卿勿忧,太傅荀息,忠臣也,忠不二心,寡人当以幼君托之。”
言毕,即召荀息于榻前,以手抚其肩问曰:“寡人闻,‘士之立身,忠信为本’。何以谓之忠信?”
荀息对曰:“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晋献公曰:“寡人欲以弱孤托大夫,大夫能许我乎?”
荀息曰:“君既有命,就是要臣赴汤蹈火,虽万死不敢辞也!”
晋献公泪流满面,连道两声好:“卿真忠臣也!”
数日后,晋献公崩。骊姬将奚齐拉到荀息跟前,泣之曰:“臣妾将幼君交给您了,您看着办吧!”
荀息道:“请夫人放心,臣这就奉幼君主丧。”
国礼,凡主丧之人,便是当然的国君。
奚齐做了国君,这一年他才十三岁。
十三岁娃娃懂个啥?还不是骊姬和荀息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