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荀息被拜为上卿。梁五、东关五加左右司马,敛兵巡行国中,以备非常。
奚齐虽被立为国君,大臣们并不拥戴。当然,荀息和“二五”、勃鞮等人除外。
登基那日,狐突托病不至,里克、丕郑父虽然到了,却在窃窃私语。
里克道:“孺子已立矣,亡公子若何?”
丕郑父回道:“此事全在荀息,待晚饭后探之。”
晚饭是在丕郑父家吃的。饭毕,二人登车,同往荀息府中。
荀息将二人延之入内,问之曰:“二位这般时候相访,为着何事?”
里克直言不讳道:“主公晏驾,重耳、夷吾俱在国外,兄为守国大臣,乃不迎长公子即位,而立嬖人之子,何以服人?且三公子之党,怨奚齐母子入于骨髓,只碍于主公耳。今主公已崩,岂能无谋乎?秦翟辅之于外,国人应之于内,兄何策以御之?”
荀息道:“我受先君遗托,而辅奚齐,则奚齐乃我君矣。此外不知更有他人!万一力不从心,唯有一死,以谢先君而已。”
丕郑父曰:“死无益也,何不改图?”
荀息曰:“我既以忠信许先君矣,虽无益,敢食言乎?”
丕郑父欲待再劝,里克以目视之。二人遂辞了荀息,同车而归。
里克叹曰:“你我二人,以息有同僚之谊,故告之以利害,彼却不听,奈何?”
丕郑父曰:“彼为奚齐,我为重耳,各成其志,有何不可?”
里克曰:“请丕兄明示。”
丕郑父曰:“我有一心腹力士,可使他变服混于侍卫服役之中,寻机杀掉奚齐。”
里克曰:“善。”遂依计而行。
奚齐虽已为君,然献公未葬,不得不为之守灵,熬得二目通红,一坐下便想打盹。力士乘他打盹之机,一剑自后背刺入,直透前胸。
是时,优施在旁护驾,忙挺剑来救,亦为力士所杀。
灵堂大乱。
力士乘机逃出。
荀息闻变,急忙入朝,抚尸大恸也:“我受遗命托孤,不能保护新君,我之罪也!”
说毕,用衣袂遮面,一头向御柱撞去。
幸亏梁五手疾眼快,拦腰将他抱住。
他一边挣扎一边哭道:“我对不住先君,你让我死吧!”
骊姬含泪劝道:“先君灵柩在殡,大夫独不念乎?且幼君虽死,尚有卓子在,可辅也。”
荀息收泪说道:“若非夫人提醒,险些误了大事!”当即将灵堂侍卫全部格杀,又召百官进宫,就在晋献公灵堂之内,商议拥立卓子之事。
里克、丕郑父佯为有恙,未曾入朝。
梁五曰:“新君之死,实是里、丕二人所为,今又不来上朝,其迹昭然,请以兵讨之。”
荀息曰:“里、丕二人,晋之老臣也,根深蒂固。晋有七舆大夫七舆大夫:按照《周礼》,天子出行,随行车辆十二乘,十二个大夫随行。公爵级的诸侯,随行车辆九乘,九个大夫。侯爵、伯爵这个级别的诸侯,随行车辆七乘,七个大夫。子爵、男爵这样的诸侯,出行五乘车随行,五个大夫。因晋献公为侯爵,故而,出行时是七乘车,七个大夫随行。这七个大夫就叫作七舆大夫。遇上打仗,七舆大夫就是上军的七个将军,协同保护献公指挥作战。这七个大夫是里克、丕郑父、荀息、祁举、共华、贾华、骓遄。,其党居六,讨而不胜,大事去矣。不如姑且隐之,以安其心而缓其谋。俟丧事已毕,改元正位,外结邻国,内散其党,然后方可图也。”
梁五退而私谓东关五道:“荀息忠面少谋,做事迂缓,不何恃也。里克、丕郑父虽为同党,而里克为先世子之冤,衔怨独深。若除里克,则丕氏之心惰矣。”
东关五曰:“何策除之?”
梁五曰:“距先君出殡之日,尚有五日。弟愿率甲兵三百伏之东门,俟里克到来,突起攻之,不愁里克不死。”
东关五曰:“此计甚好,但伏甲兵三百,目标太大,不如改为勇士。”
梁五曰:“兄有可驱使的勇士乎?”
东关五曰:“弟手中虽说无现成的勇士可供驱使,但弟识得一人,姓屠字岸夷,能负三千钧绝地而驰,若以爵禄啖啖:拿利益引诱人。之,可驱使也。”
梁五曰:“好。”遂召屠岸夷入府,许他杀了里克,授以大夫之职。
屠岸夷果然心动,慷慨允之。
出了梁五府邸之后,屠岸夷突然有些心虚,里克乃七舆之首,杀之可乎?且是,里克文武双全,屡屡将兵,能杀之乎?
他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来到骓遄府门,暗自思道:骓遄也是七舆之一,且与我素来相善,何不找他商量商量?
主意已定,食指成弓,敲响了骓遄之门。
阍者阍者:看门人。见是屠岸夷,放其入内。
骓遄见是好友到了,让至内堂,设宴相款。酒足饭饱之后,屠岸夷方将“二五”之谋密告于骓遄。且询之曰:“此事可行乎?”
骓遄曰:“不可行。”
屠岸夷曰:“为什么?”
骓遄曰:“故世子申生之冤,举国莫不痛之,皆因骊姬母子之故。今里、丕二大夫,欲歼骊姬之党,迎立公子重耳为君,此义举也。汝若辅佞仇忠,干此不义之事,我等必不容汝。徒受万代骂名,不可,不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