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非同急得没法儿,心想:“此次即便到了鹤渡岭,这师老兵疲,又如何打得了仗?”
不等元南聿找他,钱非同先耐不住性子,直接去了元南聿帐内。
二人相见,元南聿未发一语,钱非同先说了半天,最后跌足长叹道:“唉,天不佑我大晟啊!”
元南聿淡道:“钱将军此时哀叹也是徒劳,改道是不可能的,也不可盼着上天庇佑了,我倒是有个办法,还请钱将军参详。”
“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分兵!”
“分兵?!”钱非同惊道,“这两万兵马,如何分法儿?”
“你点三千精兵给我,然后配足战马,要人携两马,一马为副,然后配足粮草,我带着他们昼夜兼行,方可在限定之日到达鹤渡岭。”
钱非同道:“你们不过三千人,纵然能平安抵达,面对赵昶数万败军,怕也难有大作为。”
“那依钱将军之意,可还有更好的办法?”
钱非同是陈霂还是楚王时,最早归附的一批旧臣,他对陈霂忠心无二,但作为统帅,此人性情过于谨慎保守,到底难成大事,元南聿心中已嫌他窝囊了数次。
钱非同若有良策,岂会向元南聿问计,他无奈之下说道:“若你执意如此,遑论对错,我们便试试吧。”
元南聿道:“大约两日之后,天便能放晴,你们也该出了这山谷,我带兵先到,乃是将自身置于死地,到时候还需钱将军带兵星夜驰援,才能解我危急,将叛军从京畿门户彻底驱逐。”
当年陈霂与封野争夺天下时,陈霂手下无人不知元南聿的威名,待他后来勇夺平凉、凤翔,再到攻下太原,大败卓勒泰时,已成了当世名将。若是当年,钱非同自是不敢与他比肩,后来京师盛传许多关于他与陈霂的流言,他初时还对元南聿深感不耻,如今再看,流言不足取信,但此人之忠勇,的确名不虚传。
钱非同素来谨慎,鲜有豪气干云的时候,他此时站起身,对元南聿拱手便是一拜。
军中上下分明,没有主帅给副将行礼的道理,元南聿想要去拦,却被钱非同阻止。
“你我都知道,此战对朝廷,对陛下意义非凡。我于云南时,便跟随陛下左右,当初楚军是如何一步步走出云南,攻陷蜀中,再到问鼎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朝廷已有了中兴之势,岂能让赵昶这等乱臣贼子得势,再将江山百姓拖进战乱的泥淖中?”
钱非同握住元南聿的手,又道:“你我此战责任重大,若得脱身,我必援你,若贻误战机,自有军法处置,将军放心去便是。”
元南聿点了点头,二人心照不宣,算是达成了默契。
为免惊动陈霂,元南聿领这三千人马是在夜里出发的,陈霂不知实情,待他知道时,他们也走远了。
一路上,只要想起陈霂,元南聿便额角抽痛。
他从前只知道陈霂阴险诡诈,是看一步走一步,丝毫不肯冒险的稳重性子,却不知他现在做事竟能如此不顾后果,任性妄为。若此时还让他跟着,战场上刀剑无眼,一旦有个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陈霂不在身边,元南聿便能放开手脚,他带人疾驰三日,终于赶到了鹤渡岭。
此时已天朗气清,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元南聿位于山脚之下,策马奔向高处,极目远眺,视野十分清楚。
转过下一个山脚,是设伏的最佳之地,那处山谷犹如长蛇般盘桓于山岭之中,只要守住隘口,敌军便如进了蛇腹,想要冲出这道关口,难如上青天。
等了片刻,方才派出的斥候回来了,元南聿问道:“叛军现在何处?”
“到鹤渡岭约还有三十里。”
“他们有多少人?”
“还有不到五万人马。”
元南聿昨日得了战报,陈名琛与侯名联手,在林州大败叛军,算了算日子,若他们败走鹤渡岭,马上便要到了。
两军交战,狭路相逢,必将殊死一搏!
元南聿举头望向长空,深吸了一口气。
很好,风向对他们有利!
元南聿面色凝重,对身后高声道:“王默修,你带一千人马,带足火油和硝石,攀山而上,若叛军经过,依计行事,不必下山追击。”
“是!”
“刘勇,你和我就守在这儿,将事先备好的马匹预备好,每三匹为一组,备好艾草和火油,等我号令。再有,给每个士兵配一只哨棍,告诉他们,等敌人来了,不许贪功,此战只以大胜为准,不以首级求赏。”
“遵命!”
诸将领命后,元南聿提起银枪,面对身后将士,朗声道:“叛军即刻抵达,隘口狭窄,他们不能扑涌,我们只需把好关口,绝不放他一兵一卒通过。记住,我不退,你们便不能退,若有不从,”元南聿拔出腰中佩剑,“斩立决!”
“是!”
将士们也跟着拔出佩剑,指向空中。一时间,杀声震天,响彻深谷。
所有人各司其职,均已埋伏妥当,元南聿最后派出的斥候回报,叛军已经进谷了。
刘勇领着兵卒将战马布好,在马尾上绑好树枝艾草,又淋好了火油。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众人听得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和战马的嘶鸣声,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每个人都万分紧张,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开始发起进攻。
“放箭!——”
先是王默修大喊一声,漫天箭雨应声而下。
上千的箭簇从两侧山麓上如密织的大网,朝着叛军兜头铺下,那些人一路上被陈名琛派出的几只队伍追击,已如惊弓之鸟,这时再遇埋伏,军心大溃,喊杀声和惨叫声顿时激荡了整个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