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之前宋方说过的话,琰亲王在明知道我不能生育的情况下还求婚,打的算盘多半也跟宋方一样吧:先许诺着,真等我夺得了江山,就翻脸不认账又如何,你一个没有生养的下堂妇,还敢肖想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异想天开,自取其辱。
既然他可以信口开河,把我当傻瓜一样的许些不可能兑现的承诺,我有什么不敢答应的呢?故而“含羞带怯”地说:“难得王爷如此抬爱,音音真是三生有幸。只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王爷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他立刻伸手过来想抓住我的手,被我躲开了,他有些尴尬地给我添上茶水道:“公主对本王没信心是吗?”
我也不怕承认:“是,如果王爷和皇上继续敌对下去,这大好河山很快就会落入匈奴人之手,到时候连天佑皇朝都会成为历史的陈迹,皇上和王爷也随之成了历史人物,什么都无从谈起了。”
“公主还是认为,只有本王跟皇上联手,大家才有出路?”
“这一点,王爷肯定比我看得更清楚,”我抬头看向窗外的雨幕:“这雨比下午更大了,渭河水位已经快涨到警戒线了吧。”
虽然他并未明确回话,但看他皱眉紧锁的样子,也知道答案了。我趁机说:“西京现在如此情形,王爷只怕还不能离开。匈奴人现在全力攻打皇上的地界,王爷这边既有约定,他们暂时应该不会加大进攻力度。王爷还是守着西京比较好,这里才是王爷的大本营,根丢了,什么都没了。”
琰亲王摇了摇头道:“匈奴人信不得的,他们是野蛮人,从未受过孔孟之道的熏陶,不懂得什么是仁义礼智,什么是言必信,信必果,他们只问怎么做对他们有利。
我几乎大笑出声,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懂仁义礼智”,你倒是懂,可又做到“言必信,信必果”了吗?宋方的父亲临死托孤,你把宋方变成什么人了?先帝驾崩之际也等于把皇上托孤给你,结果你在做什么?
他这样说,也等于默认了他跟匈奴人之间的确有勾结,并达成了和约,匈奴人在这边只是佯攻,皇上那边才是来真的。只不过他自己多疑,对匈奴人信不过,所以才一直守在前线严阵以待。
真假殊难辨
宋方要我想办法把琰亲王留在西京,不管他是敌是友,我都准备照他说的试试看。拖住了琰亲王,让他派宋方上前线,说不定战场上的情势能有所改观。
可是对付琰亲王这样的老狐狸,必须非常小心才行,若被他看出企图,就很可能适得其反。所以我在提了两句雨势和水位,建议他留下来之后,就没敢再继续往下说了,而是催他回去休息,因为按他本来的计划,明天是要去嘉峪关的。
“王爷……”长乐在门外喊了一声,似乎碍于我的存在,有些话不便开口。
琰亲王会意地站了起来:“那本王就先告辞了,公主也早点歇着吧。”
“好的,王爷请慢走。”
站在客厅门口,目送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回廊转角处,我暗自思忖:这么晚了,会有什么事呢?若是臣下求见,直接说某某求见就完了,没必要遮遮掩掩。看长乐的样子,又不像出了什么紧急情况,只是不方便在我跟前说而已。
莫非是匈奴那边派人来了?
如果长乐不出现,看琰亲王的架势,是准备再坐一会儿的。我估计他还想继续下午的谈判,渭河水位一直在上涨,整个西京以及下游地区都笼罩在洪灾的阴影中,琰亲王表面上镇定,心里肯定早就慌了。在即将到来的大洪水面前,没有人不慌的,何况关外还有强敌环伺。如果因为他的固执狭隘,让匈奴趁国内天灾横行之际大举侵入,整个中原沦落敌手。国人不会原谅他,他会成为民族的罪人,他地皇帝梦也会彻底落空。
对琰亲王来说,这半生的布局,到底是成是败,成王成寇,就看这最后的关口如何取舍了。
人生的棋局,只能下子无悔。若一步错,步步错,弄得全盘皆输。半生心血只落得一场笑话,千古骂名,叫他如何甘
相较于我贵宾待遇的人质生涯,他才是最受煎熬的那个人,虽然他也是咎由自取。
正低头想着心思。有人出现在我面前道:“公主。王爷请您过去。”
我暗暗纳闷。长乐鬼鬼崇崇地隐瞒我。琰亲王却叫我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走到琰亲王会客地地方。一个带着哭腔地声音就远远地响起:“公主。奴婢总算见到您了。”
“小莲?”我也惊喜异常。
“公主。您受苦了。小莲对不起您啊。”小莲扑倒在我脚下痛哭失声。紧跟在她后面地刘嬷嬷也掏出手绢拭泪。
走进客厅。一个官员赶紧过来见礼。是曾有过一面之缘地兰台御史章景淳。这个职位在本朝属于从一品。相当于副丞相。官位虽不算最显赫地。但章景淳素以口才著称。是公认地最有外交才干地人。所以太后特意派他过来交涉。
见礼归座毕,琰亲王一脸遗憾地地说:“章大人非要亲眼见到公主才安心,本王的信用竟致如此,可悲可叹那。”
章景淳拱手作谢罪状:“这是临行之前太后在病榻上亲口交代的。太后爱女心切,还望大人谅解。”
我一听急了:“母后病了?”
章景淳无言地点了点头,小莲冲进来跪下哭道:“公主,章大人和刘嬷嬷一路上叮嘱奴婢,叫奴婢先别跟您说,怕把您吓着了,可奴婢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