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陌心里也定下来几分,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如此。”
商船走水路从珍珠滩顺流而下,经过草原最大的回回湾,不过三日功夫,便能遥遥看见南邵的天水湾,和后面层峦叠起的山脉了。
这一路上灵珑公主都沉浸在期待的忐忑中,对比起遥远的草原,天水湾外的港口显然更能被胜利的喜悦所感染,百姓们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之前的那些愁云惨淡全都一扫而空。
钟子柒看见沈北陌的时候险些喜极而泣,年轻的武将显然是个性情中人,阔别两年之久再次见到昔日跟随的上将,激动得眼眶通红。
二人相携着换了个安静的地方叙旧,贺霄也不方便打扰,正想自己出去探探消息,便正好瞧见前头一队铁骑呼啸而过。
为首的李恪在人群中一眼看见贺霄,猛地勒马折回,激动得直接跳下马来:“二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时李恪眼睁睁看着二人坠海却无能为力,这数十天的音信全无生死未卜,于他而言简直是备受煎熬的度日如年。
李恪鼻梁发酸,偷着抹了好几下眼睛,才亮晶晶地揖手禀报道:“末将等人幸不辱命,南邵天心湾天水湾在宋将军的带领下已尽数收回,缅军拔营撤退,全线大捷!”
贺霄原本心里就有所预期,此时听他这么说出口来,忍不住开怀大笑,拍着李恪的肩膀道:“这一仗干得真漂亮。”
李恪咧嘴笑着,一边又想起来往他身后去找沈北陌,却是没见着人,心里咯噔一下,当时那风大雨大的恶劣情形,能活一个贺霄都已是万幸,“二爷,就你一个人吗?”
贺霄见着他的表情就猜到了,宽慰地又再往他肩上捏了把,“她也没事,碰上个旧识,叙旧呢。”
李恪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跟沈北陌不对付,但也不希望如此不可思议的女人就这么命丧大海。
李恪此番是领着军务来的天水湾,约莫一个时辰便能回,与贺霄约定了稍后晚些在此碰面,公事了了再一起同行回营,便带人匆匆离开了。
贺霄回到商船附近,本想将这大捷的好消息告诉沈北陌,却是发现她并未回来,还在水边的长亭里与那两位旧识畅聊着。
反正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贺霄也不急着催促,寻了处树荫暂歇。
结果等了又等,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那人都还没有要散场的意思。
贺霄靠着树干,心里慢慢开始觉得有些打鼓。
她那位姓钟的副将既是一直都在天水湾外徘徊,那想必对战局的变化也是相当熟悉的,他不会不知道南邵此战胜了。
故土的燃眉之急得到缓解,他们几位故友又重逢在了这边关之外的地方,不论从天时地利人和,似乎都是沈北陌抽身离开的最佳时机。
而且若非这场突来的战役,她原本也是准备要走的。
这个念头冒上来之后,贺霄心里难免大起大落,捷报的喜悦被冲淡下来,他远远瞧了眼那尚在交谈中的三人,似乎隐约已能猜测出他们的谈话内容。
贺霄安静地看着,心情颇有几分沉重。
他之前原本也该是准备放她走的,可那时候的决心本就艰难不舍,耽搁这么许久,感情又比之前有了明显的进步,如今再想重新做出这样洒脱的决定,比上次还要更加艰难百倍。
又过了一会,亭子里的沈北陌似是聊完了,起身朝这边慢悠悠晃了过来。
贺霄盯着她由远及近,到跟前了才勉强扯出点笑意来,轻松道:“聊挺久的。”
“他话多。”沈北陌倒是神色平常,只是瞧见他表情的时候稍顿了顿,疑惑道:“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贺霄想笑说没事,但笑了笑后,后面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
征战杀伐之人往往都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他沉吟着顿了片刻,却还是无法藏住心事,“赫露莎。”
贺霄叫了她一声之后,淡笑着坦率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沈北陌微妙的扬眉,并未轻易接话,“什么怎么办。”
“好歹也算是有点过命的交情,这个时候就别装傻么,”贺霄轻声调侃着,然后慢慢道:“我是觉得吧,依着你的性子,不会再想回楚京里去当什么王妃的,就……原本这场战事也是意外,现在告一段落了,他们……”
贺霄下巴朝钟子柒与灵珑公主的方向扬了扬,“你们,是怎么商量的?”
“虽然我喜欢你吧,但是也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有一点你可以放心,那便是我不愿看你受憋闷受委屈。所以如果有了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对我来说的话,这种时候我情愿你直言,也别一声不吭悄悄消失。”
他说得恳切,沈北陌听完后顿了片刻,方才若有所思点着头,“我现在觉得当时若真是兵力相当的情况下,也不见得真能赢得了你。”
这话说得不着调,贺霄酝酿起的那些正经认真的氛围给搅合了些,他笑说:“别打岔,我说真的。”
沈北陌歪了歪脑袋道:“你倒是把他们的想法给猜着了,诚然,或许现在正是我抽身离开的最好时机,反正京城里的那个王妃已经称病,有之前雪灾时候的救助,再加上这场战役的援手,南邵百姓对大楚的敌意原本也削弱不少,我这‘公主’存在的价值已算圆满,死遁的影响不大。”
“不过吧,”沈北陌话音一转,“我却觉得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贺霄的眉眼微微一跳,但也并未急着高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