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不屑一顾的饭食,如今却成了弥足珍贵的美味。
几人一边吃一边聊着长安的饭食,既有寻常的冷淘、毕罗、馓子、油团饭、榆叶羹也有各家酒楼里的珍馐,驼蹄餤、鸳鸯炙、红虬脯、鳜鱼臛、甘露羹。元日食五辛盘,立春食春盘,上元食玉梁糕,清明食寒具端午饮菖蒲,七夕乞巧中秋莲子粉藕正鲜。
说着说着众人都沉默了,思乡之情溢于言表。只有阿玥无知无觉,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反复提长安,明明夷陵也很好呀。
这功夫仇璋回来了,李纤凝招呼他吃饭,他睄一眼席上,说你们吃罢,匆匆回了房。
素馨说厨房留了食材,我煮了给姑爷端去。等素馨端出来,李纤凝接过去,亲自给仇璋送到房里。
“长安运来的麦粉,素馨做了汤饼,你趁热吃。”
“有劳夫人。”仇璋接下放案台上。
李纤凝说家里还寄来了纸笔、砚台、墨块还有几箱子书,她吩咐下人全部放书房。另有公公婆婆的两封信,十九叔的一封信,也一并放在了书房案上。看他更衣,抬手为他解扣子,仇璋按住她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
李纤凝不理会,仍旧解开了,双手下滑至腰间,取蹀躞带。
仇璋只得由她,她发髻时不时擦碰他下巴,他不得不高高仰起头。
脱下公服,为他换上常服。受此地风俗影响,他从长安带来的华衣美服全压了箱底,身上穿的仅是普通布衣。十根手指光秃秃,不饰金环宝石。
李纤凝为仇璋更完衣,又换来丈夫一句“有劳夫人”,李纤凝笑容里裹着淡淡的僵。四年来,他待她疏离客气,一口一个夫人,再未唤过一句阿凝。晚上也不与她同榻而眠,独宿一间。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曾经的恩爱夫妻,走到这一步,着实令人唏嘘。莫说家里下人,连解小菲花露有时看她也是一副同情的眼神。
不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经历,不得丈夫宠爱,她就是悲哀的、值得怜悯的,失败的女人。
细思之,委实悲哀。
新月篇(其二)竹雪
送走花解二人,盥沐过,李纤凝独坐窗下,取出家书接着读,信是李含章写给她的,除了唠叨一些琐碎家常,牵挂之语外,还提及罗睺欲把罗婋配给韩杞。
李纤凝明白表哥的意思,韩杞是冉冉升起的青年将领,他想把他牢牢地攥在自己手里。
李纤凝算算年头,他今年合该二十七,九月份生辰,那就二十八了。他离开她时年十九,一晃二人分别八年有余。
八年来他给她寄了几十封信,信中内容简单,无非是逢年过节的问候之语。寥寥数语,从不提及其他。
这回的信会写什么,会不会告诉她他快要成亲了?按说他的年纪早该成亲了。
李纤凝拆开韩杞的来信,信上短短两行字:
阿姐安否?
西风渐紧,伏乞珍卫。
他没有提及他的亲事,仍是平常的问候语。李纤凝说不上来什么心情。
兀自呆了半晌,研磨提笔,像从前那样,于信笺下方回:
阿姐甚安,弟亦保重。
待墨迹干透,折了装进新的信封,想着明个儿叫人送去驿站。
尚无睡意,见书房的灯亮着,李纤凝提着盏灯笼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