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班勇强的女儿吧。”翟主任抬起头,问吴盛连。
吴盛连点点头。
“老吴,他也是你昔日的部下,这个案子就由你全权负责,我会调派其他人手协助你的。”翟主任在一边吩咐道。
我已经听出苗头不对,忍不住冲口问道:“我老爸人呢?”
吴盛连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再说。
我满肚子狐疑,跟着他走出办公室,再也按耐不住,问道:“吴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盛连看我一眼,沉声道:“前天晚上,汕头公安局破获了一个当地赌场。在场逮到的人,全都被带回了警局,其中就有阿强。考虑到他身份特殊,特地移交到我局查办。”
我一听,心就凉了一大截,双手发颤,直想哭,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我低声问道:“他会不会被判刑?”
“拘留是肯定要的。现在,我们怀疑这宗案件牵涉到闽南一带的黑社会势力,上头有指示下来,希望一举歼灭……”吴盛连说说停停。
我了然于心,整个人反而平静下来:“那你的意思是?”
吴盛连急忙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上头交待的。上头希望阿强能认罪,并协助我们破案,将功补过。”
我冷声问道:“可他还是要坐牢的,是不是?”
吴盛连夜摆起了面孔:“阿花,你不要搞错了。别以为他死咬着不说,走出去,那帮地头蛇会放过他?他要是不合作,我们可就什么都不管唠。”
我的背脊上已经湿冷一片,木着一张脸,说道:“我老早知道,对他来说,坐牢已经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你自己先想清楚吧。”吴盛连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恍恍惚惚跟上去,只觉得自己好像在作梦。脑袋里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唯一记得起来,就是老爸离家时,嫌外套袖子太粗,穿不上,我便帮了他一把。却没想到再见他时,外套还是这件外套,地点却变成了隔离室。
每次出了事儿,班勇强同志就是这副死德性,哭丧着一张脸看牢我,脸上印着血污子,明显有被揍过的痕迹,我心里顿时一酸。
吴盛连站在我身后,示意我同老爸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已有了计较,转身对吴盛连说道:“吴叔叔,如果可以,我想保释他回家。”
吴盛连一呆,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要求:“你要保释他?”
“嗯。”我点点头:“他年纪大了,被关在隔离室中,到底不是个办法。”
老爸立马露出了认同的眼神,拼命点头,整张脸都贴到了玻璃上,又得意起来,被我恶狠狠瞪了回去。
“可是,”吴盛连想了想,对我说道:“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保释费很贵呐……”
“没关系,我付得起。”我平静地说道。他到底是我爸爸,这世上最付得起的,也就只有钱了。
吴盛连带我下楼办手续,想到自己的建功立业,便不断对我说:“回去归回去,思想工作还是要做的。”
“当然了,回家我才能好好跟他说。待在局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吃不好睡不着,还被揍得鼻青脸肿,能套出什么话来。”我淡淡地回答道。
吴盛连立马听出了弦外之音:“阿花,这话可不能乱说。这里的同志都是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哪里会有动手的事发生?”
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啊,公务员都是吃纳税人的饭,尽心尽力还来不及。这些年,你还不是为我们父女俩操了许多心。我说啊,要怪就只能怪那帮带枪的地头蛇!”
“厄。”吴盛连一怔,奇怪我前后转变太大,却又找不出漏洞,一下子接不上话茬。
“吴叔叔。”我迟疑地开了口:“如果老爸肯做污点证人,你们能不能少判他几年?”
“当然了。”吴盛连信誓旦旦:“我会代表所里同法官沟通的,阿强作了我这么多年的部下,好商量,好商量。”
我没有再作声,办完手续跟着吴盛连上楼,看见老爸已经从隔离室中被带了出来,灰头土脸站在那儿。
我快步走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颤声说道:“爸爸,我们回家去。”
老爸看着我,很久,才委屈地点了点头。
我立马扶着他往大门外走去,吴盛连喊住我:“阿花!”
我别过头去,只听见他向我作了个手势:“回去好好说说。”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那架势,搞得我好像能扭转乾坤一样,案子的成败全都在我身上。
乖乖,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就算案子结了,老爸还是得坐牢,谁来收拾我家这副烂摊子?
说来说去,软硬兼施,还不是为了赚功劳,等升职?如果说同我们父女俩的交情,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朝吴盛连点点头,挟着老爸走出了大门。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忽然感到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该往哪儿去?对我来说,到底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又是错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打车打车!”老爸在一旁不耐烦地叫道,他老人家却自己不动,指望我到街边去拦出租车。
我再也按捺不住满腔的怒气和恐惧,一股脑发泄出来:“你闭嘴!”
老爸顿时呆住,愕然地望着我,自知理亏,过了很久,才垂下头小声咕哝道:“老子是前世欠你的……”
“不是你欠我的,是我欠你的,总好了吧!”我忿忿地指着他:“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受苦?!就当我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