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姗喘着气,目瞪口呆看着我,怕一哭,连最后这点佯装的姿态都要瓦解,只能强忍住。
过了很久,她才平静下来,转过身问道:“你现在看我笑话,很得意,是不是?”声音中仍带着哭腔。
我摇头:“我看什么笑话?你又不是真心喜欢利罡,你只是不甘心。”
“真心?”景姗瞪着我,冷笑起来:“这个城市中的真心,无非就是为你付一套江景别墅的款子,替你置一辆莲花跑车,最多再买一套卡地亚的全镶钻首饰作为分手礼物。难道,你还以为真心是在这一瞬间,为你生,为你死,为你仗剑走天涯吗?”
我平心静气:“不,景姗,我相信这世上还是有真心的。只不过,不是你,我能够遇到的。”
景姗这才别过面孔,缓缓说道:“田浩威同我分手后,我好像长大了许多,也想明白了很多道理,我曾经笃定的人和事,原来一样都不是……”
我镇定地对她说道:“相信我,你和利罡是不会有结果的。”
景姗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我沉默了一秒钟,才低声补充道:“我和他,也不会有。”
景姗想了一会儿,问我:“那么,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我?”我用手指着自己,愣住,过了很久,才低下头坦白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景姗嗤笑:“阿花,你看利罡的那种眼神,只叫作‘不知道’?我又不是瞎子。”
我鼓起勇气,正视她的眼睛回答道:“我和你不同。除了爱情之外,我必须找到能够使我用双脚站在地上的东西,我没有别人。”
景姗走到沙发旁坐下,看我一眼,吐出几个字:“阿花,我真是恨你。”
我没有丝毫意外,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
景姗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又很羡慕你……”
这回,我愕然地张了张嘴,却没有接话,脑筋开始转不过弯来:景姗,说她……羡慕我?
只听见景姗继续说下去:“从小到大,我都依附着爸爸和阿姨生活,被保护得很好,却无法替自己作决定,我今后的生命,也无非是从一个男人的手中转到另一个男人手中,除了丰衣食饱之外,没有什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活得战战兢兢,注定是输。而你呢?阿花,你只有自己,横冲直撞,就算头破血流也能活很久很久,却对生命从不谄媚,也不刻意讨好,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你对生命产生畏惧……我……其实是羡慕你的……”
“景姗。”我摇头打断她:“哪有什么真正的胜利可言?挺住就是一切。”
“阿花,”景姗抬起头问我:“其实,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对不对?”
我点点头:“怎么可能是呢?我不会天真到以为经过这件事情,我们的关系能有改善。”
景姗平静的说道:“经过这件事情,我们连说话,都不大可能了吧。”
我认同:“大概是的。”
景姗看一眼墙上的钟,对我说道:“我先走了,强叔回来看见我们这样,也尴尬。嘿……”她嘲讽地笑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今晚,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浪费时间。”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对她说道:“这件事情,别对老妈说。”
景姗变了脸色,厉声说道:“你当我是白痴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看不起我!可不要忘了,我的学历比你好,职位比你高,人也比你聪明,用得着你来提醒我吗?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唯唯诺诺地应允着,不能否认,她说的一点都不错。
景姗踩着她那辆鲜红的ioper走了,在黑夜中,那抹红显得格外张扬跋扈。
我站在阳台上,目送着她离开,低下头暗自苦笑。
真的,我又不是小红帽,那种委曲求全,把男人让给妹妹的老套戏码早就过时了。再说,都没有得到,哪里谈得上让不上呢。
她大概也不会再原谅我了。不是因为利罡,而只是觉得输给了我。
想到这里,我无精打采垂下了头。墙上的挂钟有节奏的敲打了十一下,客厅里静悄悄的,看样子,老爸今晚仍不会回家。
如果景姗同我彻底撕破了脸,倒也罢了。可是她的学识,她的教养,她的骄傲都帮了她的忙,被我一刺激,立马煞住了车。而我,也还要顾及到老妈。
景姗与我隔阂很深,互相猜忌,互相试探,互相较劲,互相打击……彼此都心照不宣,这么多年都下来了。可是现在,连这点心照不宣也失去了,一下子,心里好像感到空落落的。
我心情低落,索性回到房间,拉起被子,蒙住脑袋,很快就睡着了。
下午三点多,我正在跟同事交班,接到吴盛连的一通电话。
“阿花,你马上到局里来一趟,我现在人在局里。”他语气很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我感到很奇怪。
“阿强也在局里。”他简短地回答道。
我顿时翻了个白眼,已经见怪不怪。老爸肯定又被逮到局里去训话。每次训了又犯,犯了又训,如果不是念在他功勋奖章的份上,早大笔一挥将他革职了。
令我好奇的是,这次,他们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我马上来。”我放下听筒,回到更衣室换回便装,就往公安局的方向赶去。
我坐电梯上去,来到分管区派出所的领导办公室,看到吴盛连也在,却不见老爸。
“翟主任,吴叔叔。”我进去分别唤了他俩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