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只有远处荒草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叹息。
麦麦提侧过脸,假装在看天边模糊的暮色,心里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懂马文斌,也明白他说“回去商量”的真正意思。
那不只是简单的名单分流。
是有人要舍弃旧日情面,是有人得亲手把自己人推下水。
是有人,得先负了自己,才可能保住一点未来。
麦麦提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拍了拍马文斌的肩,力道轻得像一阵风。
马文斌低着头,闷声笑了笑,笑意里透着几分苦涩。
“别担心噻,”他慢吞吞地说,嗓子有点哑,“我这张老脸,早就是拿来挡刀的了。要是成了,咱们还能倒腾出点活路;要是不成……也认了。”
麦麦提听着,心头微微一紧。
他很想告诉马文斌,自己早有打算,劝他别这么快把自己搭进去。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有些事,说出来只会让彼此更难堪。
况且,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也许永远不会有。
风吹过来,卷起地上细碎的砂砾。
麦麦提轻轻呼了口气,像把所有的话、所有的犹豫,都随风吹散了。
“走吧,”他笑着说,语气像往常一样轻松,“喝口茶,吃点饭缓缓。真有动静了,咱们再慢慢琢磨。”
马文斌抬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跟着他一前一后,走向不远处的小铺子。
天边最后一点残光,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他们的影子,交错着,拉得又长又远。
后来回想起马文斌那天的突然造访,麦麦提也只能猜到,多半是设备调拨单上出了问题。
只是这样误打误撞的场面,确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交情,他也不打算对马文斌完全交底——他相信马文斌不会说出去,但有些秘密,一旦被戳破,就有漏风的危险。
就像这家厂子,还不是在某个无心细节上出了纰漏?
麦麦提,不敢赌。
—
“所以这台卧加,你打算怎么去维修?”
小铺子里,靠窗的位置,马文斌在夹起一块酱牛肉后,将闲聊扯回了技术上。
“所以这家工厂运行了一年多,都是你在做技术主管?”他挑了挑眉,“那个荷兰人在这里是负责主要生产流水线?我记得好像还遇到了其他两个老外吧?”
“卧加嘛,就更换零部件呗,能撑一段时间就撑一段。”
麦麦提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笑着答道:“对,彼得是车间主任,负责整个生产线,汉斯是技改工程师,负责设备技术改造,艾丽斯是做海外销售和秘书工作,有点像汉娜和莱娜。哈哈。”
“他们都是随原厂搬迁自愿来的。”
马文斌“噢”了一声,忍不住追问:“外面放的那些还没启用的旧式液压机,我记得是南澳那边用剩的吧。”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要不要说得更直白些,但最终还是住了口。
麦麦提点点头,声音低了些:“对。之前这家厂子为南高齿代加工过零部件,还一起造了两台三百千瓦风电机,装到了南澳风电场。也因为有这层关系,南澳才把剩下的液压设备便宜卖给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