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熙春并不是空手来安国公府的。
他还随身带了一口方方正正的小檀木箱。
梁鹤庭起初还有些奇怪——因为安国公府同中朝的关系,他知道裴熙春的跟脚。
只是两下里并无深交,且裴熙春今日到此,也是为了公务,完全没必要带一份礼物过来的不是吗?
叫侍从接了,却听裴熙春说:“少国公恕罪,这东西可不是我要送的,且也不是送给府上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疑惑:“我也是照吩咐做事罢了。”
梁鹤庭听得一怔。
再一思忖,忽觉骇然。
能吩咐裴熙春做事的人……
他心里边隐隐地有了猜测。
那边儿裴熙春也没有卖关子,当下坦荡地讲了出来:“老师前几日忽然回了中朝一趟,将这口箱子交给我,让我转送到府上来。”
他略微一顿,一字不错地转述了北尊的话:“老师说,这口箱子并不是送给安国公府,只是请世子代为保管。等时机到了,您会把它交给这口箱子真正的主人的。”
这个“时机”,指的是什么时机?
所谓“真正的主人”,又是什么人?
北尊没说。
梁鹤庭知道,本代的北尊是术数一道的天才,卜筮问卦,当代无出其右。
忽然间来了这么一下……
他颇觉有趣:“老前辈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啊。”
……
裴四爷死了,最先知道的无疑是英国公府的人。
侍女忖度着自家老爷该起身洗漱了,推门进去,没见到人,先瞧见了满地的血。
侍女这时候便心知不妙,往里边去一瞧,就见裴四爷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正摆在桌案上。
那侍女当时就晕过去了。
另一个死命把她搀住,同时手不自觉地一松,接水的铜盆径自落到了地上,“咣当”一声响!
外边其余人听见,察觉到动静不对,进来一瞧,全都惊呆了!
战战兢兢地去将此事报给了裴四夫人。
裴四夫人这时候已经洗漱过了,闻讯之后,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老东西终于死了!
她有儿子,有孙子,老东西也已经致仕,几乎没有任何能带给她的东西了。
还是死了好!
裴四夫人往正房去瞧了一眼,看着满地血腥和丈夫孤零零被摆在案上的脑袋,也觉得触目惊心。
再一错眼,就见那颗头颅旁边还摆着一张盖了血手印的文书……
裴四夫人用帕子捂着口鼻,近前去皱眉瞧了,这才在脑海里艰难地扒拉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来。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略微思量之后,裴四夫人终于还是悄悄将那份文书收了起来。
老东西可以死,但最好不要死于非命。
尤其不要在死了之后还留下这种难堪的罪证。
不然叫外人知道,底下孩子们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先叫人去瞧瞧:“看后园里关着的那个疯子是不是还在那儿?”
略顿了顿,又说:“也看看二十六娘子还在不在。”
底下人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惊慌失措地回来了:“夫人,她们娘俩儿都不在了!”
裴四夫人心里边有了底,先警告一句:“这事儿你知道也就是了,管住自己的嘴,别往外乱说话。”
侍从毕恭毕敬地应了。
裴四夫人又使人去请英国公夫妇过来,捎带着差人去把这事儿禀告给太夫人。
家里边出了人命,怎么能不叫长辈和家主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