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大胆的想法遭到了帕列斯强烈的反对。
“我看你是疯了!”帕列斯在他脑袋里大声嚷嚷,“祂不是普通的高序列,很可能是……你进入祂梦境的瞬间就会被污染,然后失控!”
“我不会。”伦纳德平静地反驳,“尤莱亚经受过很多次审查,队长也曾经进入过他的梦境,没有人失控。”
“那个时候他的实力还没恢复,现在可未必!”苍老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说道,“根据我的经验,空有位格却没有对应序列的状态确实可能发生你说的情况。但一个序列7的非凡者绝不可能踏足一个真正的天使的梦境!”
“不试试怎么知道?”伦纳德坚持道,“我会先询问他,如果不行就放弃。”
说完,他不经意似的问道:“老头,我已经见过三个天使了,可我怎么觉得你只害怕尤莱亚一个?”
帕列斯被噎住:“……”
因为只有祂是来自星空的外神啊,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小子!
祂沧桑地叹了口气:“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如果你被祂污染,即便是全胜时的我都不能保证把你救回来。”
伦纳德敷衍地嗯嗯了几声。
他像个普通人一样搭乘公共马车来到凛冬郡郊外,徒步走上人迹罕至的小路,在森林中穿行了十几分钟,最后来到一座被林地包裹的小墓园。墓园的后面是一间两层的小木屋,表皮潮湿发黑,毫不起眼。夏日时藤蔓爬上了屋顶,而冬季只留下一层枯藤,看起来有些狰狞。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蹲在小屋门口,远远看去像是雪地里长出了一只黑色的大蘑菇。随着他走近,「蘑菇」拔高成细长的一条,转过身,露出青年艳丽的脸。
几个月不见,尤莱亚的五官又变得和谐了一点。这种变化并不明显,但足以让熟悉他的人察觉——这个「熟悉他的人」特指伦纳德——他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至少让对方看起来更像个正常人了。
伦纳德忍住不去想尤莱亚袍子底下那具如同没完成的雕塑一样敷衍的躯体。
“下午好,伦纳德。”尤莱亚流畅地打招呼,“你吃了吗?”
“……”伦纳德为这全新的问候词一愣,“吃了?”
“我也吃了。”尤莱亚答道。
顺利完成社交对话一如既往地令他满足。他转身自顾自地向小屋走去,把「客人」抛在身后。伦纳德无奈地主动跟上他的脚步,跨过房门,抬眼打量室内。
这间小木屋比拉斐尔墓园的守墓人小屋大上不少。但依旧潮湿且空荡,客厅里除了一个衣帽架、一套桌椅、两个柜子之外没有任何家具。书籍散落得满地都是,连桌子上都摆着一本,封皮写着《有趣的因蒂斯问候语》。
——好了,现在他知道尤莱亚从哪儿学来的那套古怪的问候了。
他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塞进柜子。
柜子里不是空的,一层摆了一块石头和一个破旧的布球——这两样曾经被摆在廷根守墓人小屋中的奇怪东西被完好无损地保留了下来,就跟那些猫和老鼠的「棺材」一样。伦纳德想不通尤莱亚为什么会专程留下这些。但就像他放弃探究尤莱亚到了凛冬郡为什么还要住在墓地里一样放弃思考原因——二层空的,三层是几张薄薄的信封,署名是弗莱。
伦纳德一怔,碧绿的眸中隐约浮起笑意,将书籍塞进二层,特意调整了一下大小顺序,这才合上柜子。
厨房里,水壶被架在了火上。尤莱亚端着托盘出来,上面装着一个足有两个人脑袋那样大的「纸杯小蛋糕」。伦纳德根据它的尺寸判断了一下,认为厨房里的烤箱应该比廷根的大了至少一倍。
所以他是从哪儿找到的这么大的纸杯……他在心里嘀咕。
他脱下红手套放在桌边,去盥洗室洗干净了手,从分量惊人的纸杯蛋糕上撕下一块,然后呆滞地看着缺口处足以灌满一只大水壶的巧克力酱汹涌地一泻千里!
——蛋糕居然是流心的!
伦纳德手忙脚乱地尝试拯救即将满溢的托盘,就看见一根苍白的手指从对面探出,伸进了巧克力酱里。肉眼可见的,那些浓稠的液体停止上涨,迅速回落,就像被什么东西吸收了一样——那根手指变得微微透明,内部没有血肉骨骼,只有被向上汲取的深褐色巧克力酱。
伦纳德:“……”
他死死闭上眼睛,全身紧绷,过了几秒却发现自己没有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而出现失控迹象。他小心地睁开眼,巧克力酱已经被吸收到了尤莱亚的手腕以上,消失在衣袖里,这让他的整只手看起来都很怪异,就像一截包着巧克力馅的半透明糯米点心。
“你这是……”伦纳德试图在近期刚被塞满了神秘学知识的脑袋里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局部展露神话生物形态?”
尤莱亚:“……”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形容,困惑了一会儿才摇头否认。
巨大蛋糕里的巧克力酱已经全部流干,尤莱亚拔起手指,表面沾染的残余巧克力酱渗入了他的皮肤。隐约的黑褐色从手指开始向上消失,最后恢复了不透明的惨白——那看起来又像一个正常人的手了。
尤莱亚看伦纳德还在盯着他的指尖看,想了想,把手指递到依然被他抓在手里的那块蛋糕上。巧克力酱在他体内逆向流动,从他指尖渗出,均匀地挤在蛋糕表面。
伦纳德:“……”
他瞪着手里被「吐」了一层巧克力酱的蛋糕块,嘴角抽了抽,无法克服心理压力,趁着尤莱亚去倒茶时迅速把它丢回了托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