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洲开始期待每一个能和高云歌见面的夜晚。
每次都很短暂。还是那条小巷,熄了灯的帕拉梅拉里,两个人坐在后排,没有言语上的调情,每次都是很直接地亲吻,黑灯瞎火里胡乱的抚摸。
人真送到自己嘴边了,宋洲也不舍得拿高云歌怎么样。他每天要骑着小电瓶从出租房到工业区,晚班后再骑着车回去。宋洲自己都八百年没见过清早七点钟的太阳了,高云歌早上七点就要在车间就位。流水线如果有晚班到十点,等高云歌把晚班做下来的鞋子都打包完,没个十一点半根本忙不完。
他工作强度那么大,见面的时候难免没了精神气。真任由宋洲摆布了,宋洲又不忍心下手,好几次,高云歌蜷缩着身子,头枕在宋洲腿上,只躺了几分钟,就会突然发抖,整个身躯条件反射似得一震,然后缓慢地清醒,揉眼,疲惫地问宋洲几点了,自己是不是睡了很久。
高云歌不管多晚都要回去,不然住对面的黄毛游戏能打到通宵。
宋洲可以理解高云歌为什么爱喝酒了。人总要有些出口。但他又没多少时间好好的喝酒。那晚陪宋洲在乡村ktv里喝了几瓶后他就再抽不空了,倒不是因为路尔德太忙,而是他从路尔德辞工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
如果是高云歌自己被小老板骂了两句,他是能忍的。但熊安还在染黄毛的年纪,被裴俊祖抓典型,在开员工小会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教育,小伙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当场说不干了,结账。
裴俊祖也是血气方刚,就一打工的,还给你脸了,不干就不干,有的是人干!路尔德的管理是裴俊祖的一个远房亲戚,想当中间人打个圆场都搭不起台阶。
黄毛熊安吃过午饭就没影了。那天下午高云歌跟小黑毛如果也走掉,路尔德整个车间就瘫痪了。他们两个忙活到凌晨,总算是把那一天生产的鞋打包完,然后跟管理说,他们两个明天也不来了。
管理说普通话的时候平翘舌音不分,好言劝道:“没几天就可以过年了,你们在这里干了也有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熟悉了,现在从这里出去,明天还要找别的厂,又要适应,没必要。”
“谁说我要找别的厂,”黑毛急不可耐道,“老子都买好明天动车票直接回家咯,不稀罕这几天的工资。”
见黑毛说不通,管理把希望放在高云歌身上。高云歌知道他真正的顾虑:“这段时间提前回家的人很多,工厂年底要备货,手头多少都有订单,我明天不愁找不到别的厂里的活,但你还没找到明天来给你干打包的。”
管理拍了一下手,正是此意,他从下午开始就不停地给会打包的工人打电话,联系了不下十数个,不是已经回老家了,就是在别的厂正忙,出不来。
他夸高云歌是聪明的,讲道理的,能沟通的。高云歌说:“你明天让小老板自己来打包试试。”
管理:“?”
工钱是问大老板要的,高云歌不怕他不给,顶多拖上两天。但他手底下的小孩子在这儿上班实在是不开心,那他也不开心。
高云歌当天晚上和宋洲通话,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听。宋洲一开始很紧张,也担心高云歌的工钱会被克扣,高云歌笑,说不至于,这年头当老板的什么都可以扣,就是不敢扣工人工资。
麒麟湾工业区里有大小鞋企五百多家,二十六栋厂房的一楼全是档口,用于摆放样品和接待客户,二楼以上生产。这是山海市客流量最大的工业区,也是配套最成熟的,入驻的有天骐那种规上大企业,走高端品质路线,也有不少小规模在薄利多销。
总之,这里总有一款鞋子适合你。小小的麒麟湾工业区,每年生产销售的鞋子总量以亿计。
这么多鞋子订单是老板接的,产品要靠工人做出来。工人圈子也很小的,又都是老乡。老乡们喝酒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聊到哪个老板钱好拿,哪个老板爱拖欠,路尔德就是那种抠门抠出名气的,高云歌当时也是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才带着两个拖油瓶去了那里。‘
宋洲提议高云歌向小黑毛的松弛感学习,今年就这么结束吧,是时候搬到我这边来,全职跟我谈恋爱吧!高云歌挂电话前说的很果决,他已经找到明天要干的活。
于是宋洲也跟着每天早上七点就醒,高云歌骑着电瓶车去哪里上班,他就睡眼惺忪地开着帕拉梅拉停到那个厂的档口店面门口,昨天在凯斯勒,今天在迪士兰,明天在靓女一足……
高云歌见宋州的三分钟热度短时间内冷不下去,就跟宋洲强调过,非必要不来车间。
如果一定要来车间,一定要装作他们两个人不认识。宋洲就先在办公室里喝茶。
那么早,办公室里只有文员,等宋洲茶喝清醒了,鞋厂老板有时候都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