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想:他应该不会做什麽吧,我有言一咒,他若真要做什麽,我应该也能阻止。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文暮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在衆目睽睽之下,缓慢地将帽檐前的白纱完全掀开。
“天呐。”衆厅哗然。
叶寒岁一看到文暮舟摘下面纱,整个人抖了一下。
文暮舟的脸已经肿成了红光满面的猪头,半分没有俊俏少年的影子。
老宗主仔细端详着文暮舟的脸,随後摆了摆手,笑声豁达:“看来是老夫误会了,真是对不起这位小公子,我自罚一杯。”
衆宾客纷纷笑着应和,只有叶寒岁的目光满是震惊。
文暮舟缓缓地将帽纱放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咋了,就你反应最大。”
“你真过敏了?”
“我是谁呀?”文暮舟说着塞了一块桂花糕到自己嘴中,边嚼边说道,“堂堂戾气之主~我,无所不能。”
叶寒岁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了一下。”
文暮舟笑了一下没说话。
良久,他突然问:“担心什麽?”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肯定不是我吧。”
这话说到了叶寒岁的心坎上,她看向他,此时文暮舟正低头吃着糕点,白纱遮住他的脸,叶寒岁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
她沉默了,虽与文暮舟同行了些时日日,但这麽短的时间是看不透一个人的。
虽然昨夜她还说文暮舟是个好人,但在刚刚那种危急的时刻,叶寒岁满脑子都是:他可活了快两百年,他可掌控着戾气,他可是当今世上最危险的人,他若是出手的话全屋的人都会死……
她想,这几天虽和他在一起嘻嘻哈哈还吵吵闹闹的,但也无非是受咒语所控,若没有咒语,文暮舟会不会在第一面就杀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突然又摇了摇头,不能再多想了。
他若是个好人,想这麽多对他来说不公平,他若真是个坏人,想这麽多也没用,何况刚刚文暮舟并没有做什麽。
对比之下,叶寒岁觉得自己反而显得心思龌龊了。
她稳定了心神,悄悄凑到文暮舟耳边,认真地问道:“你现在是生气还是难过?”
“啊?”
听着不着边际的问题,文暮舟差点被噎了一下。
“我刚刚担心的是他们,我害怕你万一动起手来他们就完了,可你没有这样做,我这样想你会生气吗?还是会难过?”
“我……”文暮舟完全没想到叶寒岁能这麽坦诚,倒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了。
人在问出一个问题的时候,往往会设想一个答案。
而他刚刚问出“担心什麽”的时候,其实压根就没有想过叶寒岁会回答,因为一个聪明人面对这种双方心知肚明的问题是不会回答的,含糊含糊就过去了。
可叶寒岁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出乎意料的真诚,出乎意料的大惊小怪,更出乎意料的傻。
文暮舟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摩挲,他的目光透过白纱凝视着眼前人,最後选择了一笑了之:“我大度,不生气也不难过,吃你的饭吧,不是饿死了吗。”
“真的?”
“真的。”
叶寒岁听到这些话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品尝美味。
侍女们端着盘子整齐划一地来到殿上,洗花蒸叶过滤清酒,举手投足间优雅至极,罕见的酒香逐渐蔓延,惹得衆人都擡起了头。
云成空站了起来,走到殿堂中央,拿起一壶酒,高声道:“此酒呀,名为凝花愁,是我锦云城一大特色,可谓千金难求,酒中添加了各种名贵香料,以花叶过滤,既有酒的醇厚,又糅杂了自然的清香,我化云宗已为诸位准备好了客房,今夜各位客人尽可畅饮,大醉也无妨。”
语罢,衆人欢呼道谢。
“凝花愁?”
叶寒岁只听说过,可还从未喝过呢。
云成空与一倒酒的女子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後佯装无事的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而那女子则不动声色地走到叶寒岁与文暮舟的桌前,为二人倒下两杯酒。
文暮舟轻瞥了倒酒的女子一眼,又看了看了面色狡黠的云成空,心中不由冷哼了一声。
这人间,不入流的把戏真是多。
他将身子侧向叶寒岁,低声道:“这杯酒……”
文暮舟话还未说完,叶寒岁已经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酒,作出很享受的样子,说道:“啊,这杯酒真不错~”
文暮舟沉默了。
叶寒岁问:“诶,你刚刚要说什麽?”
“没事了。”
文暮舟看着叶寒岁天真的模样,只能无奈地笑着摇头。
他想:看来今晚无法低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