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
他还是注定要被他哄骗,“……嗯,我知道的,我都听见了。”
打从开天辟地起,他还是注定要去擦他的眼泪,“……你别哭,都是我的罪过。”
那少年摇头,一样擦了他的。而他手挨着他就不肯再移开,摸上他眼角,“……还疼不疼?”
“不疼。”
“……对不起,我不想那样。”
“嗯,我也知道。”
“我也好好活了,无牵无挂,什麽都有过了……我还是情愿记得。”
“我知道。”
“我也不要别人,我还是只要你。”
一把年纪了,刚正经说着话,说着说着还是要去亲人家脸,“不许你再走。”
弄得人家都臊了,红着脸,低着眼,“好啦,好啦,我知道……那我再不来,你就来找我嘛。”
这是松了话头,不是要再舍他而去的意思。
他还是笑了,想他到底没有这麽狠心,想还是不能做泥团儿,“……我本就要来找你。”
那少年点头,“反正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嗯,我知道。”
“我也很想你。”
这般他就没法子拿姿态了,“我也知道。”
他亲他眼睛,听他轻声笑,“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又连连点头,“好,好,我也有好多话要跟你……千里?”
他是看他温顺得不像真的,听他声也轻得不像话,但怀里人倏地变得轻飘飘的,多少还是有几分恐慌,“千里……?”
“嗯,”那少年朝他笑了笑,“好了,我得先走了……”
他唯独听不得这个走字,犹如噩梦重现,紧抓着他,“还有我……”
那影瞬间变得稀薄,又轻烟似的要化开。
“那你来……”
他不知该往哪儿“来”,却再抓不实他手,“千里……”
“爹……”
上不去,下不来。
一霎时五脏俱焚,喉间一股腥甜。
“爹……”
“千里……”
“我等你啊。”
终于还是那消失的影大发慈悲,头一回在天地间作答。
“我等你。”
“……爹!”
他睁开眼,重回这人世。
充礼果然又泪眼汪汪的了。
他叹了口气。
这夜他和儿孙吃了饭,饮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