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面……左边……他顺着扣肩的手往上,果真对上郑雍和凶恶目光,“是你……”
“是啊,是啊,你终于还是过来了!”
郑雍和紧紧捉住他,声音激动得颤抖,“……多亏了他们……你瞧他们说老夫满口假仁义,轮到他们,还不如老夫,是不是?”
他虽受伤,一身强功对着季千里却绰绰有馀,一激动抓得他好生痛苦。可此人俨然知他有只坏手,只钳住他另一边肩膀,他根本连动弹也不能,左右一看,也不能再指望花子来救,顺着他道,“是你让他们打起来了?”
“不是我,他们自己要打……哈,苏老贼说老夫的允儿不如魔头,他的儿子又哪里比得上允儿!”郑雍和果真道,“要麽是他杀了茹儿,要麽是贱人杀了茹儿,他却拿人当猴耍,说什麽不知!谁会这般愚蠢!”
“不是你杀的麽?”季千里吃一惊。
“当然不是我!”郑雍和一瞬须发怒张,眼眶瞪起,“我也是有女儿的人,怎会去害别人的女儿!”
季千里忍不住怒道,“平沙也是我爹娘的女儿!”
“……”郑雍和不知怎麽一怔。
但见他暗自拧眉挣动,手上又一用劲,“别挣了!你既落到我手里,也不必再逃——我不是江恒,不要什麽理,先将我儿眼睛还来!”
此人似乎也有许多的想不明白,然一朝得愿,更不想啰嗦生变,说时手便伸来。
季千里原想和他多说几句,陡见他要挖自己眼睛,一瞬恐惧至极,“……眼睛?不要!别挖我的眼睛!”
不知怎麽他害怕极了,直觉宁愿肩膀被他折断也不能失去眼睛,挣扎十分剧烈。
那却如兔鼠妄逃鹰猫爪下罢了,郑雍和既看得快活,又一阵心伤愤怒,“你也知害怕?!当日魔头打瞎我儿眼睛,我儿又是何等害怕痛苦!”
“不,不……不要挖我的眼睛……”季千里偏头左右躲避,被他一手臂下力道猛地一沉,仿佛听见咔一声,“啊……小照……”
“轰然”数声,巨大空铁笼边,乌白两道人影斗得正酣。
来去间烈风吹动了远处大院的白灯笼,院内门窗原都封闭,此时门也被吹开,黯沉沉的屋内凳子歪倒,斜窗口破开大洞,照出桌边一滩触目惊心的半干浓血,让死人棺木与腥臭都变得温和了。越东风淡笑一声,疾劲掌风已贴面,“臭小子,你看见我茹儿的血还敢笑?!”
这一掌掌力惊人,又快又猛,一朝中掌怕要筋骨都碎!
千钧一发间越东风足下一蹬,倒仰贴地掠开数丈,避开劲掌,气息一凝,接掌时已十分自如,“哪里,小弟不过在想,究竟是死人可怕些,还是活人可怕些。”
江凤吟鼻腔一重,“那自要看是什麽死人,又是什麽活人,我江家的死人,一万个活人也要陪葬!”
越东风嗯一声,“自有人要……”
忽然他心神一动,凝眉望向远处。
“臭小子,你跟老子打,还敢一而再地分心,真当老子不……”
“嘘。”
“……”
“臭小子,你又搞什麽——”
“他在叫我。”他皱了皱眉。
“谁叫……”
江凤吟蓦感掌下澎湃,震得手臂微麻,一时说不出话来。暗道,这世上只这小子还能和老子较量。可惜他没有战意,老子又不巧先和人打了几日,便像他让着老子一般,好不过瘾。他这会儿急着抽身,倒是逼它出来的好时机。
心念一动,内劲陡增,正发力,相接内劲却猛地一抽。“砰”一声巨响,他心下又一惊:这小子找死?!一擡眼,掌力已不知如何偏移,那小子早已飘至三丈之远,“……”
“——不许走!臭小子,你这是什麽招?!”
心痒难耐,腾身过去拦他去路。
季千里仿佛听见咔一声,一只手被反剪身後,低着身子,扭头看向窗外,“……不要……小照……”
郑雍和阴恻恻道,“魔头必已被江凤吟打死,你等不来了!”
手疼极了……冰冷粗粝的五指岩看靠近眼眶,他却瞪大眼,“死了?……怎会死了?”
“他都走了多久了,否则江恒敢杀贱人?哈,他是有点儿能耐,江凤吟却已多少年功力?”他又是不屑大笑,“也不知谁把他叫来,倒帮老夫一把!”
每说一字,竟似刀插心上。
“死了……”
“你难过什麽,你这也就下去陪他了!”
季千里果真不再挣扎,“……好,我去陪他,那你别剜我的眼睛,求你……”
郑雍和哈哈笑道,“你还讨价还价?我先剜了它给允儿,再杀你就是了!”
万念俱灰一般,季千里闭了闭眼。
这时似才有人注意到这厢动静。
“……季公子!”
“郑雍和,你不能伤他!”
他听得数人齐呼一声,似要扑赶过来,近处依稀响起两道颇为熟悉的声音,一个冷冷道“走”,一个也道“快走”。
——但来不及了。
那手指毫不犹豫扣紧!
一阵撕心之痛袭来,几乎把他疼晕过去。
巨响轰然淹没了不远处的乱斗,漆黑中他只感两道血水流出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