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弥修行之人,不懂这些官场弯道,听郝时安谈吐有礼,又谈及禅宗六祖,如生勇气,合手道,“是。弟子是出家人,绝不敢妄言。弟子并非说这位宇文施主进屋去了,也未说他便是杀害上师的凶手,可是之後一幕却甚是奇怪,因此弟子有些……”
郝时安问,“哪一幕?”
“弟子当时被这二位施主撞过,见他朝灵童房去,心生好奇,便又回头去看。弟子看到,这二位施主到了房门外,这位施主声称有事找灵童,数名护卫施主说是奉了陛下之令,不许他进,这位施主……”他手指宇文承都,“这位施主却十分着急,他说……”
“说什麽?”
“他说灵童不在房中,他甚是担忧灵童安危。”
衆人无不讶然,纷纷望向堂中季千里。
郝时安亦大吃一惊,“师父说灵童不在房中?”
“不是弟子说,是弟子听到这位施主说。”
亲卫首领道,“这话是有的。”
郝时安道,“小宇文大人,上师在房中与灵童相谈,你还未进屋,何以有此一言?”
宇文承都还不想答,教宇文鹄一脚踹翻,“还不如实招来?!”
“孩儿……孩儿是听别人说的。”
“何人?”
“陆满归。”
急忙让人把人找来。
那陆满归对着天子,依旧面无表情,闻言只扫宇文承都一眼。
宇文鹄怒视宇文承都,“他是个哑巴,你还不快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宇文承都垂着头,“是。”
“近日闷热难当,昨夜忽下急雨,孩儿喜欢得紧,便有些得意忘形,带着陆满归到外间淋雨……”
“……”
“走到莲池,忽地有个黑影子经过,戴着个鬼脸面具,看来甚是可疑……孩儿想,寺中有皇上,上师,灵童,衆位高僧,明日便是灵童剃度大典,皇上晚间才嘱咐,若教歹人闯来坏事,孩儿万死难以谢罪。孩儿当即令陆满归跟踪他。”他忽地咬着牙,似乎恨极,“谁料陆满归无用,败在此人手里,见他逃了,便来禀报孩儿,要孩儿定夺。孩儿听说那人所逃方向正是灵童所居,实在是心急,才匆匆领着他去了。不想路上匆忙,竟冲撞了这位小师父,引起他误会。”
他这番话倒说得甚为流畅,以他素来应变,衆人倒更倾向那是他亲身经历。护国寺几位高僧听闻那黑衣鬼面男子,俱都面面相觑,季铭光亦惊出一身冷汗。
宇文鹄道,“上师丶灵童身份何等尊贵,陛下亲卫又何等神勇,由得你如此莽撞无礼,竟敢擅闯!”
“是,孩儿……小臣知罪。小臣也是记挂灵童安危,怕他被奸人所害,坏了国之大事……”
宇文右相还要骂他几句,皇帝已搁下茶杯。
“小宇文大人为灵童安危是忠义之心,宇文卿何须责备。不过既说歹人去了灵童房间,何以小宇文大人头一个想到他不在房中,而非被人害了去?”
他一开口便教宇文鹄心一提,又看他那儿子。
宇文承都亦大惊,垂着脑袋,“小臣……小臣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
“那小宇文大人可曾看见,灵童究竟在不在房中?”
“……小臣不曾亲眼看见。”
“小宇文大人不惜冲撞朕的人,临到门了,却不曾亲眼一看,便又走了?”
他话音淡淡,但其中之意甚是明了。
宇文承都惊惶着拜在地上,“那,那是小臣……”
宇文鹄亦拜在一边,“皇上圣明,宇文承都一时情急胡言,但听上师他老人家在内探讨法理,想是知道灵童无碍,也知不该打搅。”
“是,是,爹说的……”宇文承都点着头,“孩儿,小臣就是因为这个,只好就此退下了。”
天子一笑。
“还有个事儿,上师深夜找灵童探讨佛法,却无人听见灵童声音,难道整两个时辰,都是上师一人在说?郝爱卿,真相恐怕只有灵童一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