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丢脸啊!我可以主动放弃,但我不能接受被退货。而且我打得不差,他是发现我在体能训练时偷懒才不想要我的。”柯让边说边用手去划拉墙上冒出来的灌木枝条,墙里面是个学校,依稀听到有吹奏部的声音传出来。
“我想着,就算我不打球了,那也是我打好了,然後自己告诉他我不打了。”
“那到了哪个节点,你才真正觉得自己要走好这条路?”
“就最近半年啊。”
“啊?”杨疏乙震惊。
“真的。转职业的时候我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对很多球员来说,就是默默无闻地出现再默默无闻地消失。就像一份工作,你做两年不喜欢了,不就要转行吗?”
“这麽说也没错。”
“如果你一直徘徊在一百名开外,赚不到奖金拿不到赞助,当然就会放弃。一旦你获得了排名和名气,反而不容易抽身了,你会上瘾,会想拿更高的名次。然後在排位变动丶在伤病反复丶在运气时好时坏的怪圈里,一直挣扎。”
“听起来你看得很透彻了。”
“其实也被你影响到了。”
“被我?”
“嗯,在B市的时候。每个人说起你都是一副仰慕的神情,说你一出道就巅峰啦,人气和作品还是一路水涨船高,跟你接触以後看到你萤幕背後的样子,再目睹你为大师赛筹备工作的样子……觉得很认真很努力。就想着,要是我也给你看到我最成功的一面就好了,想给你留下一个好印象。”
柯让笑得有点腼腆,但是语气里又满是磊落大方。
然而杨疏乙只是出于惯性笑了笑,并未接他的话,像从兴致盎然的对话里突然抽离了出去。
柯让敏感地感觉到了,他撤回了即将说出的话。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有骑自行车的学生从路边飞驰而过,在耳畔留下零落的笑声和只言片语。
沉默让杨疏乙警醒,他慌忙接起前面的话,话里带着讨好的笑。
“你确实成功了。你真的很强,你还记得两个月前在暹粒,我们还在谈论说,大满贯是另一座高峰……没想到你这麽快就——”
话未说完,柯让突然将他裹进怀里,这个高出他半个头的十九岁男朋友,只有在两人贴近时才能让杨疏乙真正意识到来自另一个雄性的压迫力。
“可以吻你吗?”
“……在这儿不行——”
“好吧。”柯让只是紧紧抱住他,贴着他的脖颈深深吸了几口气,然後又不解气似的,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抱歉。”杨疏乙低声道。
“抱歉什麽?”
柯让认真地看着他,让杨疏乙没来由的拘谨无所遁形。
“抱歉不让我在大街上吻你吗?我又不会因为这个生气。”柯让故意赌气似的说出这番话,哪怕他直觉杨疏乙要抱歉的不是这件事。
“OK,是我小气了。”杨疏乙淡淡的回应。
柯让再次不接话,这下对话彻底双向断联了。
两人变成一前一後走着,柯让落後半步。要不是他小时候体会过父母吵架过後的冷暴力,此时他怕是稳不住。
他的恋人在前面头也不回地走着,看上去很冷酷决绝。他亦步亦趋地跟着,只分神盯着偶尔驶过的车辆和歪歪扭扭的酒鬼。
杨疏乙在心里跑了成千上万个弯弯绕绕後,本着自己年龄更大要先给台阶下的原则,主动说:“我送你回公寓吧,明天不是要开始训练了?离球场近,早上多睡会儿。”
终于等来对方生硬的“妥协”,柯让说:
“你不是说要给我个惊喜,我们才一路从餐厅走过来的。你就忘了?”
“……”
杨疏乙当然没忘,不然路易和Silver也不会另外去找朋友续下一场聚会。权因今天他有一个重要的东西要交给柯让。
“惊喜……收回了?”
杨疏乙低头叹了口气,陷入不可名状的烦闷。
柯让不忍心见他如此,只好放下那柄看不见的丶但可以激怒对方的武器。
“你发现了吗,你的愧疚和愤怒只有一丢丢的距离。”柯让故意笑着,语气甚至带着撒娇。
“什麽?”杨疏乙还在自己的纠结之中。
“我注意到了,每次我说你有多麽多麽优秀,你对我有多麽多麽重要,你都会无所适从,顾左右而言他。”
“……”
“还有,我说的话没有任何想要激怒你的意思。但是你好像会默认我在说气话。我说我不生气,就是真的不生气。我也不知道你在道什麽歉。抱你是因为我感觉到你在愧疚,但你在愧疚什麽?”
“……”
杨疏乙掉转过头继续走,脸上释怀的苦笑被恋人轻易捕捉到了。
“喂……”柯让抓住他的肩,整个人挂上去,“你笑什麽?”
“你不是挺聪明麽,玩我一套一套的。”
“哪里玩你了,我是研究你。我的惊喜呢?”
“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