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切都已来不及。
当她回到二楼那条窄窄的走廊,全然已是另一片光景,除了破旧,还凌乱,尽头的房间里,传来刺耳的哀嚎和支离破碎声,明显是打斗仍在继续。
几个成年男子,围攻一个怀孕的女人。
抛开她的所作所为不谈,这是应该被视而不见的吗?
但妹宝没有冒险,她重新跑回一楼街区,想起临行前梁鹤深考她的奇怪问题,当即摸出手机给澳洲警方拨去电话,报案报得磕磕巴巴,但好在这几天她在工作中受到的打击不小,恶补英语有点作用。
电话挂断,妹宝环顾四周,大脑飞速运转,企图找一个解决燃眉之急的办法,大概是她的慌乱表情引起了行人注意,一个壮硕的黑衣男人走过来,他指间还衔着一截明灭的香烟,开口,是一股醇烈烟味以及一口标准普通话:“遇见什麽麻烦了吗?”
“是。”妹宝擡眼,打量来人,犹豫着开口,“楼上,有人打起来了,好几个男人殴打一个女人,对方人多势衆……”
男人擡头往上看一眼,漫不经心弹了下烟灰:“需要帮忙吗?”
“如果可以……”
“当然,华人在外,是该互帮互助的。”男人笑着说,说着就掐灭了烟头。
再擡手,打出一个响指。
是一个指令,周围走出四个男人,是和他如出一辙的高大健壮。
五人先後上楼,目光都是匆匆而随意地从妹宝身上晃过。
十来分钟後,从梯级处传来铿锵脚步声,带头的男人一边用纸巾擦手,一边迈着阔步而来,宽广的胸膛往妹宝面前一挡,所有视线都被隔绝,只有脚步凌乱响,还有缓缓漫进鼻腔的铁锈味,昭示着事情已经解决。
妹宝擡起头,正巧对上男人往下的眼,这个情景,怎麽看都是别扭的,两人凝固片刻,他侧了下脸,脚步往後,拉开一点距离。
“谢谢。”妹宝说。
“应该的。”男人摸出打火机,低头遮风点烟,烟云冲乱些血腥味,他在白灰烟雾中开口,“墨城不禁赌,毒品枪支都是问题,被亡命之徒记住了脸没好处,人替你送警方,里面躺着的那个……也已经叫了急救,你等下再上去。”
“……好。”妹宝抿唇,点了点头,又微微鞠躬,“谢谢您。”
男人无声扯唇,笑得无所谓。
妹宝垂下眸,再次看见男人沾着血渍的手和衣摆,指了指询问:“您的伤……”
“没事。”男人扫一眼,挟烟的手伸进风里,掸去灰烬。
凌乱脚步和涩耳谩骂陆续飘远,这时又有年轻男子跑来,附在他耳边:“闯哥,妥了。”
“行。”男人看向妹宝,“上面那位就不替你料理了,这就告辞了。”
妹宝无以为报,只能再次鞠躬:“……真的太感激您出手相救了。”
男人摆摆手,转身走远,远得有些瞧不见了,妹宝恍惚看见他在交错的人群中回了头,那目光,意味深长。
来不及细想,妹宝收回视线,赶紧往楼上跑。
Lila瘫倒在满地狼藉中,披散的长发被蹂躏得乱七八糟,脸上红绿相交,只有唇是惨白,她身上盖着一件不属于她的黑色长外套,许是已经被折磨得脱了力,她眼眸呆滞,无声无息,直到妹宝在她身前蹲下,她才转了转眼珠。
妹宝因浓烈的血腥味而蹙眉,却不敢去细究这味道的来源:“已经叫了救护车,你怎麽样?”
Lila紧咬唇瓣,摇了下头,因这细微动作,眼泪便混着污血从她眼角滚落。
“救援马上就到,你坚持一下。”
妹宝咽了下嗓,因为紧张,更因为害怕,视线很难聚焦,但满眼破烂惹她情绪晦暗丶低落,垂眸,又瞧见Lila身下还压着玻璃碎片,“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
Lila笑了笑,擡手掀开身上的黑衣。
——她已然泡进了血池里,这就是浓重铁锈味的来源。
妹宝满目愕然,下意识往後缩,险些将手掌落在碎玻璃里。
“小心。”Lila语气淡淡地提醒她,又重新盖上了黑衣。
“……”妹宝颤动嘴皮,难以置信她都这样了,还能如此淡定,“你丶你疼吗?”
“还好吧,刚才疼得受不了,现在好像已经适应了,其实我已经很久不会喊疼了。”Lila平静地望向天花板。
明明是在等救援,可她的表现,更像是在等死。
妹宝喉中一哽,沉默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