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吠震耳,冷白灯光挥洒而下,又有脚步声缓缓而至,这醉鬼似乎从黑暗中惊醒,他缓缓擡起头,望向她,眼神熏醉而迷离。
半晌,梁鹤深扯了下唇,轻唤:“妹宝啊。”
这温柔的一声,就像一根头发丝儿,飘过丶落下,却尖锐地扎进了心,疼得妹宝怔愣了几秒,等回神,才小心绕开碎玻璃,走去他身边。
地下室泛着阴森森的冷,凌乱的醉意丶无情的白光,更加剧了这种砭骨寒意,妹宝摘下羽绒服披去他身上,他皱眉闹别扭,又摘下来还给她,两人拉扯起来,梁鹤深手劲大,妹宝告败,她拽着羽绒服哽咽开口:“世叔,您怎麽了?”
“我没事啊。”他回答。
一开口,又是一阵浓郁的酒味扑过来,妹宝不由得皱眉。
低头再看他腿边:红酒丶白酒丶伏特加丶威士忌丶白兰地丶朗姆酒……看得她心惊胆寒,他就像一时兴起,要把这窖里的藏酒全部喝一遍。
“这麽晚了怎麽不睡觉,您怎麽来的这里啊?”问完,妹宝就後悔了。
他能怎麽过来?他是能飞过来,还是能走过来?
梁鹤深莞尔擡起手,揉揉她的头:“我走丶啊不!我爬丶我爬过来的。”
他擡起他漂亮的手指,一节一节的,修长丶洁白,食指中指一上一下动起来,笑盈盈地给她演示:“我一阶丶一阶一阶……往下爬,爬下来的。”
“我没有搭电梯哦!”
妹宝呼吸都僵住,心疼得受不了。
梁鹤深笑着说着,眼眶就湿透了,无声地滑下一行泪,委屈地开口:“妹宝,我没有……”
妹宝捧起他的脸,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没有搭电梯,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做什麽都很厉害的,没关系的阿深,没关系的。可你怎麽突然喝那麽多酒?还混着乱喝,会胃疼的。”
梁鹤深一把捉住她的手,露出麻木茫然的一个笑:“胃不疼。”
他捉着她的手贴去心脏,慢吞吞地说:“只心疼。”
梁鹤深喝酒不上脸,除了眼神醉醺醺,整张脸都瞧不出异常,他说话还特别清晰,一字一句咬得那样温柔丶平静,妹宝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到底是糊涂,还是清醒。
“为什麽会心疼?”妹宝忍住疯涌而上的泪意,顺着他的话去问,“有人欺负你了吗?”
可梁鹤深却松开手,又倚回墙上,不说话了。
他视线低垂,呼吸平稳,只有眼泪慢慢往下淌,没有任何声音。
妹宝因此确定,他是醉了的。
两人静静待了会儿,妹宝忍不住眼泪,可这样待下去,除了闷痛的窒息感,还冷,她伸手去拽他:“回去吧世叔,地下室多凉啊,这麽待下去会感冒的。”
梁鹤深纹丝不动,只是死气沉沉地眨了眨眼。
妹宝在想,要怎麽把他弄回去,抱?可能抱不动,那麽背呢?她转过身去,抓着他的胳膊往自己肩上放。
梁鹤深又似梦中惊醒,猛地挣开她的手,手臂揽过来,强硬拥她入怀。
脊背紧贴胸膛,滚烫呼吸抚在後肩,湿湿热热的,一寸一寸浸透,逐渐蔓延出火烧的辛辣滋味,往上一点的肩头,很快湿了一片。
浓烈酒味升腾着,几乎是闻一闻,就会让人醉。
她或许是真的醉了。
这个角度,看不到梁鹤深的脸,只能看到他紧紧绕在腰腹处的两条手臂,青色脉络蜿蜒在洁净白皙的皮肤上,清瘦,但格外有劲。
妹宝在腰间,找到他握在上面的两只手,掌心覆盖手背,摩挲着那一节节凸起的冰凉骨骼,聊做安慰。
“我没有……”梁鹤深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潮湿,“我没有把你丶把你当宠物。”
妹宝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闻言,一头雾水。
他忽就哭出声来,让妹宝心下一惊,更慌张无措。
“我也不会拴住你。”梁鹤深咬咬牙,赌咒发誓的口吻,却像是在威逼自己,“我怎麽会拴住你?你想飞多高多远,我就会帮你飞多高多远……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啊,我一直都在默默等你啊!”
妹宝转过头,试图挣扎:“世叔,您到底在说什麽?”
梁鹤深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距离太近,彼此都有些虚化,他却没有後退,也没有把她推开,只是腾出一条手臂来,擡掌,虎口托着她的下巴,两指自然而然捏住她的脸颊,力度稍重,捏得妹宝嘟起嘴巴来。
他看她这个样子,萌萌的,又傻乎乎的,恼火挣扎不开就只能蹙着两条秀气的眉,一只手猫爪一样,软软扒在他的手背上,指尖完全收起了锋芒。
她怎麽会那麽乖?梁鹤深不由得笑了下。
于是,此情此景,说不出的怪异。
那双漂亮眼里裹着泪光,因此好像更加明亮,他温温柔柔地撒娇:“老婆,我想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