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第61章醉酒
两杯被僞装成果汁的烈酒下肚,妹宝体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场醉。
醉後的脑子晕晕沉沉的,整个人像被拧了下的手帕,有种紧皱的情绪,等酒劲彻底散至五脏六腑丶脑袋四肢,这情绪被掸开了,却又袭来一种水分未及蒸发的潮湿和沉重,甚至连半梦半醒的临界点都不清楚,就忽然断片睡了过去。
醒来时,寂无人声。
妹宝揉揉眼皮,往身边看,一眼便望到了窗外的皎月。
硕大一轮,白出了雾蒙蒙的光晕。
她伸手摸摸梁鹤深的位置,凉凉的,覆盖其上的被子很整洁,像是没有被动过。
去哪儿了?妹宝困得不行,侧脸,又往浴室方向看。
该不是她发酒疯,把梁鹤深吓跑了吧?这个想法让她清醒几分,勉强撑起上半身,摁亮床头灯的一刹,惺忪眼眸被闪了下,她又揉了揉,勉强向着黑黢黢的地方看去,轻唤了声世叔。
无人应。
妹宝又倒下,重新缩回被窝里,眼皮挂了千斤坠,睫毛涂了辣椒油,睁眼的动作坚持不了几秒,她闭上眼。
怪让人在意的。妹宝眼睛睁不开,但脑子却活起来,她不是浅眠的那类人,一觉睡到大天亮是常态,但偶尔也会醒来,每次醒来,都在梁鹤深的怀里,从未有过例外。
脑子里开始回放醉前的细节——没有任何有效信息,但妹宝一个激灵,眼睛瞪圆坐起来,侧了脸往梁鹤深那边的床头柜看。
——赫然立着一高一矮两条假肢。
这下瞌睡彻底没了。
妹宝利落掀被下床,一盏一盏摁亮灯光,一声一声呼唤“世叔?”,她先在主卧找,然後沿路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整个三楼都找了个遍,又去二楼找,等找到一楼时,一颗心已经悬在了嗓子眼。
怎麽回事?晚宴没有陪着他身边,难道有人为难他了?
妹宝的担忧持续了不过几分钟,转念就想起他那些自傲的台词,在她看来,梁鹤深性情温润,为人谦和,她的确没见过他狂怒暴躁的模样,但他绝非任人宰割的软弱之辈,他为难别人还差不多吧?
但整个别墅主屋都找遍了,妹宝也没找到梁鹤深。
杨雯为了避嫌,并不夜宿梁宅,南苑小榭有全天候的巡逻服务,从未出过安全事故,甚至当初梁鹤深趁夜在泳池自杀,也是保安巡逻发现了端倪,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宅里内外的安保系统也是顶级,所以自从萧晓洋离开後,梁宅除了梁鹤深和妹宝,夜里就没有别人了。
但是,他不至于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偌大的别墅里吧?
妹宝盯着别墅那道大门,脚步有些踟蹰。
不知上一位屋主出于什麽考虑,把主屋通往地下室的路封上了,梁鹤深接过来後,也没改动这一点,所以主屋并不连接地下室,要麽从车库进,要麽从佣人那栋楼下去。
妹宝纠结犹豫了会儿,还是回卧室揣上手机,披了件羽绒服,再去狗别墅把阿黄叫醒,牵着它一起走了出去。
北方的冬季有种与世隔绝的冷冽,风刮着脸颊,又钻进颈窝。
妹宝微一瑟缩,加快了脚步。
路过车库,妹宝不太敢往车里细看——李银泽带她看过不少恐怖片,她又想起之前停电时,自己那些僵尸阿飘的糊涂话,此时此刻怕得不行。
万幸有阿黄在!狗壮怂人胆。
地下室除了车库,就只有杂物间和酒窖,两个地方都很大,杂物间还特别乱,堆的物件八百年用不上一次,梁鹤深从前规定过一个月至少整理一次,但他规定了又从来不检查,所以规定就只是规定而已,眼下看着,像是很久没有认真打理过了。
甚至还坏了一盏灯,忽闪忽闪的,闪得这地方异常恐怖,妹宝壮着胆子走进去半步,手握着门把都在颤抖,轻轻叫了声,回应她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和厚重的尘灰味道,她赶紧合门撤退。
酒窖门打开,浓烈的酒香立刻铺面而来。
阮家也有酒窖,味道没有这般浓烈。
妹宝忽然更加害怕,但这次不是怕僵尸阿飘了,怕什麽?说不清楚,这是最後一个她没有找过的地方,如果梁鹤深不在?又如果他在?她甚至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希望他在还是不在。
阿黄嗅着这刺鼻味道,吼了一声,妹宝勒令它在门口坐好,然後摁亮一盏灯,顺着酒味走进去。
——满目狼藉。
一路,红酒架是歪的,高处的酒瓶是倒的,低处的藏酒被胡乱打开,就像是遭了劫匪般,令人骇然。
走过这片狼藉之地,妹宝先看到的是一地深色碎玻璃,铺洒在浸一地的红酒中,雪白的地砖被染成了复古红,边缘似透明,呈现优雅的淡紫调。
视线尽头,靠墙坐着一个人,穿睡袍,胸口微敞,低垂着头,似醉非醉。
他盘曲左腿,只剩了半截的右腿边,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酒,有流泻而出的,乱七八糟洒了一地,他放任裸露的残肢泡进酒里,睡袍没将残端遮挡严实,那条狰狞蜈蚣疤明晃晃地敞在眼前。
妹宝承认,那一刻她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