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宾利已经等在路边,梁鹤深坐後排,视线往窗外,探测仪一样扫视。
晚课之後,外出觅食的学生很多,沿街都是小商贩,喧闹又拥挤,妹宝的身量在北方绝不打眼,梁鹤深生怕自己看漏,倒是给她发过定位,但路边停了不少车,其中豪车也不少,色调大多比较低调,于是又担心她找不到。
周凛从车内後视镜里看到梁鹤深一副坐立难安的形容,说:“要不我下去看看?”
梁鹤深低头看腕表,默默算时间:“再等会儿。”
实际上,他坐立难安已经整整一天了,简直跟新手父母送小孩上幼儿园一样,一面担心她和同学相处不好,一面又担心她和同学相处太好,一面担心她在学校食堂吃喝不习惯,一面又担心她被蜀绣班子那群家夥拐去胡吃海喝……总之两个字——复杂!
又过了会儿,人群中终于冒出一道薄薄的影子,妹宝抱着一摞重叠的透明长方盒,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装了什麽,腋窝下很艰难地夹了几本书,臂弯里还挂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她往路边望了一圈,很快锁定位置,走过来。
周凛暗自一笑,笑後排某人的杞人忧天。
周凛下车帮妹宝开门,妹宝说谢谢,弯腰往车里钻时,臂弯里的书本掉了一本在地上,其馀的被她险险抛回座位,她的座位于是堆满了书丶小抱枕还有小毛毯,乱七八糟的。
梁鹤深挪过去一点,给她收拾。
妹宝把手里的盒子也递过去:“世叔,您帮我拿一下。”
梁鹤深接过来,车内光线昏昏沉沉,路边的嘈杂加深了这种混乱的感觉,他没看清盒子里放了什麽,只看见有沙土丶青草,还有要黑不黑丶长梭梭一条不明生物。
“你带了什麽回来?”他蹙眉问。
话音刚落,最顶上的不明生物动了下,biubiu爬到盒壁上,现出几十只乳白腿,那长长的触须再一动。
梁鹤深登时把亚克力盒扔得飞起,“咚”声砸到车顶,要不是他腿脚不便,他都得飞出去。
——不至于咋咋呼呼尖叫吧,但那模样肯定是失魂落魄,丢脸至极。
妹宝听见动静大嚷:“世叔您干嘛!您都把白白丶蓝蓝和黑黑吓到了。”
“……”什麽黑黑白白?这是什麽变异物种?这是什麽恐怖之夜?那麽大的蜈蚣都能把人吃掉了——夸张了,但梁鹤深惊恐又僵硬地挪回自己的座位,像只受惊的仓鼠。
还好那亚克力盒封起来了!妹宝放下书本去捡盒子,又一只只垒好,打亮手机电筒观察蜈蚣的情况,确定无事发生,才擡起头奇怪地看着他:“世叔,您不是说自己不怕蜈蚣吗?”
梁鹤深根本就从来就没见过那麽大的丶活的蜈蚣,他哪知道自己怕不怕!现下想来,他大概只是不怕被梁震秋泡进了酒坛的蜈蚣。
梁鹤深半晌没说出一句话,倒是周凛凑过来,真心实意夸了句:“哟,太太,您这三条蜈蚣霸气啊!”
霸气?这三条大肥虫和这个词有关系吗?梁鹤深嘴角一抽。
妹宝欣喜又得意地笑了笑,她把叠好的亚克力盒放在了座位中间,跟周凛介绍起蜈蚣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把吓呆的某人当空气。
车到公寓楼下,两人下车,妹宝抱着亚克力盒,把书本和塑料袋交给梁鹤深。
梁鹤深打开塑料袋往里一看——密密麻麻一盒子蛆?顿时心凉:“这是什麽?”
妹宝:“面包虫。”
梁鹤深悬着心问:“用来做什麽的?”
妹宝瞅他一眼:“给蜈蚣吃的。”
悬着的心死了,梁鹤深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你要养蜈蚣?”
妹宝点头。
“别胡闹!”
养猫养狗就算了,那些小家夥毕竟可可爱爱,通人性,好调教,可她怀里现在抱着的是什麽?蜈蚣!五毒之首的蜈蚣!
梁鹤深板着脸说:“蜈蚣有毒,万一被咬到怎麽办?”
“这您就不懂了吧?”妹宝凑近的同时,把怀里的亚克力盒挪开,继而骄傲地仰起脸,笑成月勾的眼睛和凹陷的可爱酒窝戳来他眼底,“这种蜈蚣毒性没那麽大的,咬一口死不了!而且,它好好待在盒子里呢,人不去招惹它,它干嘛来咬人?”
梁鹤深就只听到一个“死不了”,脑子乱成浆糊,想也没想,低头吻下去。
妹宝明显愣住。
“……”不是!都什麽时候了?他还满脑子装着这些鬼迷日眼的靡艳情色?
唇齿分开,梁鹤深掉头就逃,不过很快就被妹宝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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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公寓,住来三条大肥虫和一盒面包虫,公寓仿佛更加狭小了,有种透不过气的憋闷感。
妹宝把蜈蚣暂时安置在餐桌上,劳累一天,她打着哈欠去找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