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第56章一起洗澡
晚风徐徐,一排宿舍楼灯光阑珊,北方的早秋不比西南那片大山,盛夏会把四季占去一半,这里的早秋,已经有了些料峭萧瑟感,路旁树丛被风拂得沙沙响,更把那种氛围感加深。
无处可去的妹宝觉得凉飕飕的,凉意的源头是脚底,新买的拖鞋竟在惊慌失措中坏掉一只,现在勉强可以趿着挪步,而另一边,脚踝隐隐作痛,是扭到脚筋了。
这个时间,宿舍楼马上要关灯锁门,零星有学生抱着书本往回跑。
妹宝却逆着方向往学校大门走,逃跑仓促,她除了一只手机什麽也没带,脚步不免缓慢而忐忑——不知道没带身份证能不能找到个住处。
学校的路灯是节能设计,到万籁俱寂的晚间,就自动降下亮度,变得昏黄稀薄。
手机在手里震了下,妹宝赶在铃声响起前接起来。
“怎麽样了?宿舍住着还习惯吗?”对面的男声低沉而温和。
可能是隔着电子産品的缘故,让妹宝听出略带磁性的音节,好听,好听得她喉中哽咽,但到底忍住,下定决心不向他倾倒苦水:“挺好的呀!我可是破格住的研究生宿舍呢!”
“您当年有这种待遇吗?”
“没有。”梁鹤深很诚实地说,“我住8人间,上床下柜,中间一张大桌公用,8个男生,打个转都要撞上,也没有独立卫生间,还要洗大澡堂。”
妹宝想到他略微洁癖的性格,不可思议地“啊”了声,说:“您这样都能忍?”
“因为叛逆,不想在家住。”对面回答,“话都撂下了,只能自己吃了这苦。”
妹宝:“……”有种被指桑骂槐的感觉。
梁鹤深隔着电话笑一声,笑得十分温柔,这份温柔因为看不到,也触碰不到,让妹宝觉得委屈又烦躁。
话题戛然,电话里静了片刻,妹宝问:“您已经到家了吧?”
“还没有。”
妹宝微微蹙眉,拿开手机看一眼时间,又问:“路上堵车了吗?”
“不是。”他口吻淡淡,“落下了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折返了。”
“落了东西?在商场还是酒楼?”妹宝替他惊慌一下,“很贵重吗?”
“很贵重。”他又笑一声,“无价之宝。”
妹宝听到这话,竟然生出几分不悦。
她跟一个东西争风吃醋?无语!
“那您赶紧回去找找!”话说得十万火急,妹宝人却是不紧不慢走着,还擡腿踢向地面的一颗小石子,踢得它当啷当啷滚了好几圈,最後停在稀疏的树影下。
听筒里,那低磁温柔的笑又悠然响了声,仿佛就交织在耳边,掺杂在簌簌风声中,有种触手可及的真实感。
“笨蛋。”他这样说。
这句话比那声笑更真实了,彻底失去手机的隔阂。
妹宝後知後觉地擡起头。
寂静的夜,嘈杂的风,他身侧是一棵根骨苍劲丶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微垂的枝叶将灯光遮得更加朦胧昏黄,灰色的水泥地面,一条挺拔玉立的身姿与树影重叠,分不出具体轮廓,而他的人依然如月皎洁。
他一只手拄着黑金色的漂亮手杖,另一只手摊开臂膀。
一袭风来,拂动发丝和衣摆,他下巴微擡,眼睫低垂,像白杨昂扬,与那棵老槐形成鲜明对比,那姿态同样漂亮,漂亮到让人心慌。
影影绰绰的淡薄光斑下,他微偏了头,上扬嘴角,递给她一个静谧而柔和的笑。
妹宝张开唇,有错愕,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早秋的,不寒凉也不闷燥的湿意,缓缓蔓延上身。
几步之遥,来不及想太多,就连脚踝的疼也忘了七八分,妹宝向他奔跑而去。
近在咫尺了,又小心控制力度,扑进他怀里。
这种感觉,其实很难形容。
像光腿站在海岸沙滩里,层层浪花连绵撞来,看似猛烈,实则轻缓。辽阔寂夜匍匐海岸线,遥遥无边令人恐慌,而岸上,因血肉骨骼的阻挡,握不住的浪,绽出浪漫花朵,又似挥手可采。
一阵幽凉掠过,来去之间,只有短暂寒颤,而後便是沉进了流沙海浪中的无限柔软。
对梁鹤深而言,除了无法抑止的心动和心软,还有切实落了满怀的温度和重量,加深了这种难以形容的愉悦。
她也是风卷来的一枝花,带来馥郁迷人香的同时,也带来了毛绒绒的触感,乌黑发顶贴在他的脖颈间,痒痒的,哽在喉中的情动未及下咽,怀里的人擡起头来,软软叫一声“世叔”。
——又是白瓷撞壁,叮咚一响。
莹亮如星的眼眸,刹时在他心里铺出迤逦银河。
才不过分开一个小时——纯属是鬼迷心窍了!两人同时暗想。
妹宝笑说:“您怎麽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