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多宝看她吃得满嘴油丶一脸香,手指毫不嫌弃地挪过去给她擦脸颊,宠溺地笑说:“你是多久没吃好吃的了?那糟老头虐待你?”
话音刚落,妹宝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头一串砸他脑门:“你不准这样说世叔!”
阮多宝嘴唇微张,有点懵。
妹宝眼眶通红地站起来,泪水把眼睛裹得朦胧又明亮:“你们有气朝我发泄就是,为什麽一直嘲讽世叔,不是说他身体就是说他年龄?他温柔大方不计较,但你们要知道,是我!是我求着去北城的,是我求着要嫁给他的,是我强迫他和我在一起的,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错!”
阮多宝:“……”
阮福宝一脸震惊:“……妹妹?”
妹宝扔掉烧烤,转身走了。
背影消失在拐角,阮多宝才反应过来,吐了个脏字,薅了下头发:“梁鹤深那老色胚,真碰妹宝了!”
阮福宝全程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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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回了卧室,才发现梁鹤深不在。
卧室里只有她一人的行李,已经让阿妈归置妥当了,室内早已开好空调,暖烘烘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瞬间意识到什麽,跑出去,想着先去找梁鹤深,结果出门就撞上阿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铺着煎蛋和卤鸡腿,还撒了葱花,好看又很香。
阿妈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转身往屋里去,边走边嗔怪她的毛躁:“跑什麽那麽急?进来吃点东西。”
妹宝想了想,还是回了屋。
接过阿妈递过来的筷子,埋头狼吞虎咽吃面,想赶紧吃完去找梁鹤深。
阿妈不急着走,让她吃慢点。
面条是辣口的,筷子把面一裹,一圈红油,随着气浪荡出浓烈的浇油海椒味,从前觉得好吃,隔了好几个月不吃,竟然觉得有些呛,又因为这阔别已久的滋味,让她百感交集,眼泪潺潺涌出,很快氲湿了红油汤,氲湿了热辣烟云。
妹宝擡眸,吸了吸鼻子:“阿妈……”
阿妈温柔可亲地笑了笑,伸手揉她发顶:“年後,跟你二哥去港都。”
“什麽?”妹宝眼睫一眨,眼泪砸在汤里。
“去港都。”阿妈重复了一遍,解释说,“他要创办一所非遗学校,你去当蜀绣老师。”
“他丶他什麽时候说要创办学校了?”妹宝放下筷子站起身,“而且那学校是他想办就能办的?”
阿妈收敛笑容,冷声说:“今天。”
“他今天说的,港都政策不一样,他想办就能办,这个你不用操心。”
妹宝懂了,秀眉一蹙,落下冷沉沉的音:“阿妈!”
“是我的错,信了男人的承诺?呵,跟放个屁一样。”阿妈无情地哼笑一声,她胳膊落在厚重木桌上,擡指一下一下敲,罕见的很有阔太的架势,“也无所谓,我阮家的女儿,玩儿几个男人有什麽问题,他至少模样是好的。”
妹宝很少见阿妈这个模样,冷漠的丶疏离的,说话夹着冷刺,她不敢再说什麽,又默默坐下了。
母女俩对视,屋内灯光不甚明亮,是不冷不热的中调光,但被一室深色古木衬得淡漠丶沉重,热气浮荡,带着灼眼和惹泪的辣。
良久,室内仿佛透不过气,阿妈先说话了:“不是因为他残疾,不是!妹宝,你知道阿妈的意思,你把他当成了苏鸣,是不是?”
妹宝被那两个字刺痛,但还是擡头斩钉截铁:“不是!”
“不是!不是!”一连三个,越说越洪亮郑重,是强调,却也带着急切和害怕。
阿妈平静听着,等她情绪缓和,才说:“阿妈还是那个意思,你年少无知丶善良简单,难免因为一腔热血而冲动行事,你现在笃定自己喜欢他,十年後呢?二十年後呢?”
“他年长你十二岁,不是十二天丶十二个月,这不仅仅是色衰爱驰的问题,他拥有比你更厚重的阅历丶学识,他现在喜欢你的年轻貌美,喜欢你的天真单纯,为什麽?新鲜!新鲜劲儿过了呢?”
妹宝蹙眉烦道:“阿妈,您别说了,世叔不是见色起意之人,也不是始乱终弃之人。”
“你才认识他几天?”阿妈充耳不闻,“你既然都离开了巧梨沟,就趁这机会跟你二哥去港都,去见见广阔风景,认识各色各样的人,回头再来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若是真心想娶你,喜欢你,待你好,一个男人十年八年都等过来了,三五年时间有什麽等不起?”
“你们现在的婚姻是无效的,你就当是谈了个男朋友,分手了,你不用有什麽心理包袱,这次是我们阮家对不起他,他要怪也是怪……”
“阿妈!”妹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抹掉眼泪,音节发颤,“什麽有效无效?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难道我们的关系还需要一张纸去佐证吗?”
“我们交换了戒指,在神父面前立过誓,每晚都睡在一张床上,我们做完了夫妻之间应该做的所有事!你现在要我去港都,世叔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丢下他不管了吗?”
妹宝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阿妈,细弱的肩膀不停颤动着,怒瞪着两只眼睛像是闪烁起的红灯,发出了禁止交流的警告。
阿妈也气得浑身发抖,妹宝虽然一向莽撞丶任性,随心所欲,但本质乖巧善良,何曾有过这样冲长辈大呼小叫的时候,她当即拍桌站起,扬起巴掌差点砸下,最後还是忍住了,攥起拳头,不甘示弱回应妹宝。
“你也知道他是这个样子,什麽样子?你怎麽不敢说出来?他没有腿!他没有的是两条腿,不是两根手指头啊!”
阿妈说着还举起了自己的手,一次一次晃在妹宝眼前,像是想要逼她去想象,一只手掌缺了两根手指是什麽模样。
母女对峙,气氛前所未有的激烈。
阿妈涕泪横流,几乎崩溃:“你去荷塘,你大哥能跳进池塘给你推舟,你去山里,你二哥能轻轻松松背着你漫山遍野跑,老三最是文气,可你要大树上的果子,他哪一次没去摘下来给你!”
“十八岁十八年,你从出生开始,除了学校那次……我们没有护住你,你没有再受过半点伤!”
“他今天因为摔倒能伤到你,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