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我一下,我走得还不是太稳。”梁鹤深依然擡着胳膊,他握在手杖上的手的确有些微颤。
妹宝环顾一圈,没看见护工,但乔舟也在现场帮忙搭景呢,不知道是不是听见声音了,擡头看了两人一眼,又收回视线。
梁鹤深又喊了声:“妹宝。”
妹宝回过神,再顾不得缘由,赶紧将两手齐齐递过去,托住了梁鹤深的胳膊:“世丶世叔。”
“别怕。”梁鹤深安慰她,他没放多少重量在她手上,他现在已经复健到能撑着手杖走路了,只是这块草坪有一点天然的起伏,不是平地,他腿踩不到实处,就会觉得空荡荡的,拿不准会不会摔倒,但一旦摔倒恐怕要把在场的梁震秋老人家活活吓死过去,所以……
妹宝害怕自己扶不稳,会害梁鹤深摔倒,可直到他杵着手杖挪步,她都好像还没感受到来自他胳膊的重量。
视线擡起来,眼泪忽就夺眶而出。
这是她第一次站着,以这样的视角看着梁鹤深。
梁鹤深脚步顿住,他低下头,浅勾着唇角,一双沉敛的眼中带了些笑,微涩,但语气还是维持着一贯的低沉丶冷淡:“哭什麽?”
妹宝抹掉眼泪,小声说:“世叔好高。”
梁鹤深怔住。
妹宝个子不高,大概就在南方平均线上,具体数值梁鹤深丈量不出,从他这一角度看,能看到妹宝卷卷翘翘的睫毛,光洁莹润的鼻尖,还有软嘟嘟的脸颊……
往下,婚服按照她的要求,改成了小高领,裙摆纤长,依然是优雅丶知性的鱼尾款式,其实妹宝或许更适合俏皮丶可爱一些的蓬蓬裙?但要顾念梁鹤深的情况,只能放弃那种浮夸的裙摆。
右肩照旧是落着一尾麻花辫。
看习惯了,又过了好几日不见,竟看不出从前的土气,反倒品味出一种返璞归真的烂漫。
视线一顿,落在她眼角的泪水上。
差点没忍住,伸手过去。
周遭的人把视线递上来,只看一眼,又赶紧收回。
妹宝搀扶着梁鹤深在玫瑰花瓣上走,更确切的说法,其实是梁鹤深带着妹宝在玫瑰花瓣上走,每一步都缓慢丶沉重又小心,浓郁花香弥散着,在太阳下荡进了心里去。
最後,梁鹤深在一个位置站定,他指了指:“就在这里,明天,我会走到这里来接你,然後走到那个位置去。”
他又指了下轮椅的方向。
妹宝点头,婚宴流程和注意事项,司仪已经跟她交待过了,现在她有些恍惚,只看见梁鹤深葱白如玉的手指指了指这,指了指那。
“来。”梁鹤深伸出手,“练习一下。”
妹宝不知道要练习什麽,只是看着他伸出的手,就下意识地扶了上去。
梁鹤深抽出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妹宝浑身一颤。
梁鹤深垂眸看她:“害怕?”
妹宝拼命摇头,摇得头晕了,看见梁鹤深笑了笑。
他的手宽阔而瘦削,妹宝的手被他的手掌包裹着,能感受到那坚硬的骨骼。
还很凉。像从冰窖挖出来的玉石。
梁鹤深温声说:“明天,是要这样牵着走的,原本是我托着你的手……总之,你提前适应一下我的速度。”
妹宝说好,两人缓缓走回轮椅处,梁鹤深看着是有些累了。
妹宝红着脸问:“明天,亲吻吗?”
这样美好浪漫的露天婚礼,电影里都亲,还是法式热吻。
妹宝看过的电影不算多,大多都是隔壁邻居李银泽偷偷带着她看的,两人会借口外出采风,实际上是溜去了秘密基地,後来他学业繁忙,这样偷摸享乐的机会就少了很多。
情窦初开的少女,因为那些缠绵悱恻的表白和拥吻,夜里总会浮想许多。
梁鹤深正要坐回轮椅,闻言,弯下的腰直起来,像是突然想起那麽一件事,思索片刻:“如果有人起哄,可以演一下。”
“演?怎麽演?”妹宝真诚地眨了眨眼。
梁鹤深牵着她的手没松开,微微俯身,脸颊在她的颊边贴了下,温热的气息蜻蜓掠水般掠过她的唇角,隔着一毫之距,掐着微妙的分寸感——点到为止的逗弄,一时兴起而已。
男人醇厚的味道骤然降落至妹宝的鼻尖,是很温润雅致的木香,可她还没反应过来,梁鹤深已经坐回了轮椅,继而松开了手。
妹宝低头凝望自己空荡的手心,浑身滚烫如焚,尤其脸颊丶耳根和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