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瑞摇头:“不怕……”
一时,那小丫头取了紫金丹和药盒回来。
允鹤止住话题,用一杯水,将紫金丹化了,看着随侍的丫头把药喂进李庭瑄嘴里,又叫了名小厮进来给他重新换药。
然後,他叠声催促迟瑞去换了今日湿掉的长衣与布靴,又叮嘱道:“给你配的药丸每日要吃,可以驱寒辟邪,可记得了?”
迟瑞一一应下。
李庭瑄做了一个梦。一个从他九岁开始,就反复会做的梦。
梦里一片漆黑,到处都是喷溅的鲜血,被屠戮焚烧过後的村子,还有哭声,惨叫声……下不停的雨……
他光着脚,在雨中不断的奔跑。身後是拿着钢刀,要追逐他的人。
四周太冷,他实在太累,跑不动了,一头栽倒在大片水洼里。
身後脚步声纷杂,亮晃晃的钢刀刺痛他的眼睛。
他用力挣扎,想要爬起来。
这时,前头出现了一束亮光。
就像看到了希望,他挣扎着爬起来。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了,他甚至可以预感到,他只要顺着光路往前走,就能看到安禄山那张胖得跟猪似的脸。
他站在光芒最璀璨的地方迎接他,把他从一个地狱,拉到另一个地狱。
然而这一次,就在他认命,准备往光亮处走的时候,梦境的内容却改变了。他并没有如愿看到安禄山那张狰狞肥胖的脸,也没有像以往那样被那一双胖手紧紧禁锢。
他看到的是一袭白衣,如鹤般气质清华的少年。
他猛地睁眼,自梦境中醒来,然後,他就真的看见了那个梦中的少年。
“感觉可好?”那少年手里捧着一卷书,在灯光下眉目温柔,朝他笑了笑。
他仍是一身干净的白,橘色的光洒在他身上,宛若岁月静好。
李庭瑄怔住,瞬间的错愕,让他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庭瑄哥哥……”耳畔略带生涩的声音传来,让他回想起来,他确实应当是在国师府内。
“迟公子。”他缓缓开口,声音喑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迟瑞趴在他床头,伸手去试他额上的温度,回头冲允鹤叫道:“允鹤哥哥……热度……真的退下来了……”
允鹤放下手中的书卷,倒了杯茶端过去:“烧得久了,嗓子会哑,喝点水润润喉咙。”
李庭瑄翻身坐起来,感觉身上种种因伤口拖得太久没有及时处理而生出的干涸与凝滞感已经消失了,有些诧异的接过水杯:“多谢……”他一气连灌了五六杯茶,方才喘了口气,“我……睡了很久?”
允鹤想了想:“不算久吧。两三个时辰左右。”
“两三个时辰?”李庭瑄难以置信,捋起自己的衣袖,臂上本应有的七八道伤痕竟已全数愈合,连疤痕都不曾留下。
他知道允鹤的医术奇佳,也知道他的药效奇快。然则只两三个时辰,便能让人伤口完全愈合,却不像是简单医术。
“你……”他目不转睛盯着眼前这白衣少年,“你究竟是不是普通人?”
允鹤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旁边,迟瑞轻声道:“允鹤哥哥……医术一直很好的……”
允鹤哥哥是仙鹤。这个秘密,他一直小心保守着,不让别人知道。最好,也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允鹤笑道:我听小瑞说你着急要找我,难不成就是为了确认我是不是普通人?”
意识到自己唐突,李庭瑄倏然闭了嘴,隔了有会才道:“我……有事想求你。”
允鹤挑了挑灯芯,让室内的火光更亮了些:“我不喜欢这个‘求’字,不过,你可以先说说看。”
李庭瑄开门见山:“我想求你,救救我们家大人。”
允鹤挑眉:“你们家大人?安将军?”
李庭瑄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救他……”
允鹤不等他说完:“并非‘可能’。我确实不愿。”
李庭瑄静了。
他料到他会拒绝,却没想到他会拒绝得如此干脆迅速。心头一阵苦涩:他并没有强人所难的资本,也做不到在允鹤面前厚着脸皮苦苦哀求。
“我……打扰……”
本来怀揣的希望就不大,如今得到的答案也在意料之中……
允鹤重新开口:“不过我倒想知道,他为何要人去救?”
李庭瑄默然许久,才道:“其实……具体情况,我也并非太清楚。我只知道,他在水边忽然遇袭,之後就生了大病,浑身长满疥疮。这些疥疮,起初还只有拇指大,後来越长越大,导致全身溃烂,命悬一线。我找遍了范阳郡附近的大夫,均是束手无策。”
允鹤听他描述,便想起黛子山上那些中了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