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珺头低下去,声音更低:“你已经签了。”
“怎麽可能?”梁天宁一惊,翻开最尾一页,落款处公然盖着Charles的公章,旁边是他自己的亲笔签名,如假包换。
他是心神无法安定,不是失忆,自然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自己从未签过这样一份转让协议。
脑中有念头闪过,他猛地想起刚返港不久那阵,有许多琐碎的手续需要办理,他精神欠佳,就全权交给向南珺。
所有资料都由向南珺替他整理好,而他出于百分之二百的信任,向南珺递来什麽,他就签什麽,从没想过翻开细看。
他擡起头,盯住向南珺:“阿珺,你帮他骗我的签名?你知不知他做过多少坏事,你怎麽可以站他那边?”
关于要不要这样做,向南珺也有过纠结时刻。但不得不说阿宁终究是比他感情经历更加丰富,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怎麽可以前脚还在Y国的医院里亲口讲心属个人,转眼不过一月时间,就好似那人又从不曾在自己的世界里出现过。
他不懂爱里的口是心非,更不懂什麽是心口不一。
“我从没站过他那边,阿宁。”向南珺理直气壮,“他差点害死你,你醒来之後却还要为他讲话,是谁更站在他那边,你比我更清楚。我只是替你不平,横掂他没有损失,既然有心补偿你,不要白不要。”
梁天宁面色有些不自然,转而问道:“几时的事?他拜托你帮忙来拿到我的签名。”
“我们离开英国前的最後一日。”向南珺被质问一番,有些心虚,语速都加快,“那时我还在生气,气他对你好过分,又气你脾气太好,怎麽可以那样轻易就放过他。正巧那时他自己揾到我,我。。。”
梁天宁要撕毁合同的动作顿住了。
向南珺紧接着又讲:“他同我讲起你在庄园里的生活,他讲你自从那年日本站比赛结束,就一直等住再参加一次WRC比赛。但是因为他,你不仅错过比赛机会,连训练都可能无法再参加。我知你对赛车的感情,所以觉出他其实还算有诚意。”
时隔许久後再次提起赛车,同Charles之间那场酣畅淋漓的飙车竟先于昔日的各场高光比赛闯入脑海。
曾经灵魂共振的那种默契,如今变成种遥不可及的奢侈。
他只能用无情的话同过去做切割:“还讲你不是为他讲话?他给你灌了迷魂药,你花了眼蒙了心,识人不清啊?”
向南珺的神色却跟着严肃起来:“你讲得都对,在其他事上,Charles未必可信,但如果一件事是同你有关,他就会变成最可靠的那个。”
“你凭什麽这样确定?”梁天宁的心在动摇,他觉得这场对话是时候可以结束了。
“凭我从馀回身上睇到过他。有的人做过好多坏事,却肯克制住所有不好来对你好,你该信还是不该信?我当然没有讲他那样做就是对,同你比起来,我好像更没有良心,不怪你讲我‘恋爱脑’,我不关心馀回曾经做过什麽事,只要他现在爱我,就都没所谓。所以我知你心里其实根本过不去。如果你实在还是接受不了他对你的好,就自己再丢掉。你们之间的事,就不要叫我同馀回夹在中间难做喇,阿宁。”
梁天宁不再讲话,向南珺抓住机会,立刻脚下生风逃去卫生间,留低梁天宁同馀回一起。
他们两人之间没什麽好讲,一时又陷入沉默。
“梁少,”馀回看他出神地摆弄那份Charles留下的文件,突地叫他,“有Charles的消息,情况不太好。”
梁天宁身形一顿,视线落上花园里不久前叫人新种下的紫荆花,细看之下,颜色似乎都同Y国某处庄园里的如出一辙。
他抿抿唇,抚平纸张上的卷边,挤出句话来:“那是谁啊,我不识得。他怎麽样,我一样没兴趣听。”
手中明明还拿着盖有Charles大名公章的文件,此时这样讲,分明是在赌气。
话说得好坚决,似他已经真的不在意。但馀回心思足够细,只睇一眼就看穿其中猫腻。不在意,又怎麽会将衣料在无意间揉皱。
向南珺总是在意别个的感受,馀回却不是那样的人。他要讲的话无人可以拦住,所以梁天宁的口是心非自然被忽视:“不知他为什麽亲自现身远东黑帮火拼现场,身中数枪,性命垂危。王室现在忙于紧急公关,国际都在紧密关注,要一个合理解释。”
梁天宁眸光一闪,视野里一下什麽都看不见了,脑中只剩下“性命垂危”几字。
指甲近乎嵌进掌心,梁天宁却似浑然觉不出痛来:“我都好久没听过国际新闻,你此时同我讲,我没法同你展开什麽讨论。”
“梁少,你同Charles相识这麽久,大抵早都知道他的身世。”
馀回讲起话来,同向南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向南珺太体贴,而馀回太不管不顾。
他似一个无情的输出机器,什麽都不在意,只顾将那一肚子要讲的话讲完,谁也拦不住。
梁天宁无法,只好接他的话:“对,他生父同公主成婚,他被一并带去,成了公主的养子。这件事他一早就同我讲过。”
“其实他到底都同王室没什麽干系,出这样大件事,事关王室脸面,不会有人出面替他讲话丶保他条命。无论他当下是死是活,总之都没有路可退。”
梁天宁将头撇开,避免同馀回对视:“你同我讲这些做什麽,我同他早都再无关系。王室都没办法的事情,你现在话给我听,一样不会有什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