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还是记忆里的味道,谈不上特别好吃,但家常菜那种朴实简单的口感,总是让人倍感踏实。
顾砚书费力地将盘里的菜一口一口吃完,手轻轻按了按微微鼓起的肚子,有些撑着了,于是干脆拉起程安然去逛校园,正好消消食。
……
临近冬季,小道两旁的树木大多已凋零,只留下一些光秃秃的枝桠随风晃动,反倒别有一番清冷的意境。
刚入学时,程安然觉得校区大得仿佛没有边界,可实实在在生活了三年之後,再大的地方,也因熟悉而渐渐“缩小”。
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两人并肩走着,聊着过往的记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熟悉的竹林前。
顾砚书忽然停住脚步。
要说这个时节还有什麽植物生机盎然,第一个想到的,大概率就是竹子了。
即便在深秋的寒风中,那一根根青竹依旧葱翠笔挺。
然而,这片竹林却勾起了顾砚书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他嘴角笑意悄然淡了几分,目光幽幽地转向身边的人。
程安然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微仰头,刚好对上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不禁问道:“怎麽这麽看我?”
顾砚书朝竹林擡了擡下巴,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某人忘了当年在这里做的‘好事’了?”
程安然拍拍脑袋,故作苦恼:“什麽‘好事’?我好像有点不记得了。”
顾砚书用怀疑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看穿:“少装傻。”
“行,记得记得。是我不好,让顾老师难过了。”
程安然忍不住笑起来,自然而然地牵起顾砚书的手,轻轻晃了晃,继续往前走。
顾砚书顺势反牵起她,大掌轻轻收紧,轻轻哼了一声。
十一月末,南边依旧比北边暖和一点,迎面拂来的风虽然冷,但并不刺骨。午後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下来,晒在身上还有点暖烘烘的。
沿着竹林小道往里,四周愈发安静。
程安然眯起眼,直视着穿过竹叶稀稀疏疏透进来的阳光,浮躁的心在这一刻慢慢静了下来。
顾砚书侧头,看着她眉目舒展的样子,温声开口:“心情好点了?”
程安然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仿佛肺里都被洗涤了一遍,浑身都透着一股舒畅。
听见这句话,她转过头,目光与顾砚书交汇:“为什麽这麽问?我看起来像不开心的样子吗?”
虽然昨晚睡得晚,但也睡了七八个小时,这些睡眠时间对于程安然来说已经足够,并不会让她精神萎靡。
早上出门前她还稍微打了点腮红,看起来气色应该不错。
“说不上来哪里怪,只是觉得你从昨晚开始就不对劲。”顾砚书的视线在她那张笑盈盈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准确来说,是你和我妈聊完之後。”
所以说,有时候比起父母,往往是天天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才更容易捕捉到你的情绪变化。
其实程安然今天回学校,不仅仅是为了看望老师,更多的是想理清自己的想法,然後和顾砚书聊聊。
所以此刻,她没再隐瞒,将昨天董云舒和她说的那些话,告诉了顾砚书。
“……”
顾砚书听完,一时陷入长久的沉默。
合着他昨晚在床上翻来覆去,高兴得睡不着觉,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那枚戒指,根本不是他所期待的那个意思。
见顾砚书一直不吭声,嘴唇微微抿着,脸上神情从最初的愉悦,渐渐带上了一丝失落,程安然不禁担心起来:“怎麽了?”
顾砚书把视线往旁边移了移,望向那片葱郁的竹林,目光怨念:“我就说这地方不好,每次来都没什麽好事,以後别来了。”
他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赌气,程安然险些笑出声来:“人家长得好好的,你怪它做什麽。我话还没说完呢,没准过会儿你还得感谢它们。”
顾砚书声音发闷,像一只闹别扭的小动物:“那你说。”
他那委屈的样子实在太有趣,程安然嘴角的笑意怎麽也压不下去,索性大大方方地笑着继续说:“我回去认真想了想,觉得阿姨说得对。”
她一边说,一边留意着顾砚书的反应,果然就见男人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程安然眼疾手快,直接用两根手指轻轻捏住他的嘴:“耐心点,听我说完?”
顾砚书如同旺仔被一把抓住了嘴筒子,发不出声音,只能被迫点点头,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嗯”声,示意程安然接着说。
“阿姨是过来人,她愿意推心置腹地跟我谈那麽多,也是希望我能考虑清楚,以後才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你産生矛盾。毕竟矛盾积累多了,迟早会有解决不了的一天。”
她昨晚没睡好,就是在反复思考自己到底能不能接受两人都不愿放弃事业,而长久分居两地的未来。
“说实话,之前我也想过,我们或许会一个国内一个国外,可一生太长,几十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最後。”
顾砚书听着她仿若诉说,又仿若自言自语,眼神里的失落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专注与沉思。
细碎的阳光星星点点洒落下来,斑驳地映在两人身上。周围只听见竹叶簌簌作响的声音,以及远处传来广播里悠扬的曲调。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们彼此。
“未来太长,谁也说不准,不如只看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