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蛙眨了眨眼睛,两个石头眼珠左右摇摆了一会儿,“噢!我猜到了!”
它弯起嘴角,拉扯出一抹天真到诡异的笑,“或许我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呢?”
“……它不是人。”将它跟系统扯在一起,总感觉对不起统子。
“很有道理,但我也不是。”石蛙歪了歪头,提出一个新的方案。“你不觉得我们俩很像吗?为什麽我不能是你呢?”
人到无语至极的时候,是真的会笑的。元黎被石蛙神经质的发言激得锤了锤桌子,棋盘上的黑白子跟着上下跳动,弄得石蛙慌慌张张地收拢它们。
“狗贼,你顶替我的……天天在我脑海里溜达,我也就不说了,你现在还要顶替我?”
石蛙把棋子放好,也不在意她没有说出来的词,反而显得很是委屈,“你还顶替过我的马呢!”
它控诉道,“明明是你放走了白马,你还装作做梦说是我要求的!”
元黎背靠矮几,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是真可爱还是装可爱的石块,难道他真是全知全能不成。
石蛙撇撇嘴,轻易就猜中元黎所想。
“你的记性果然不好,”它幽幽地谴责她,“唉,我还给你送过花来着。”
石蛙掰碎一颗棋子,从中抽出一道虚影。
虚影是花匠小哥,眉眼含笑,神色轻松地望着她。但他只能看,不能动,像个逼真的人形立牌。
石蛙躲在立牌後配音,唱起了双簧。“今天只有荷花可以摘了!不过我第一天送的也是荷花,大概你忘记了。”
元黎想起最初见到花匠小哥的模样。
他一手提着沉重的食盒,一手抱着两束花,不知这边卧房里有没有花器,他还拎了两个贯耳大瓶,吭哧吭哧地就来了。
“虽然都是粉色,但睡莲是睡莲,荷花是荷花,”元黎肯定道,“你不是花匠。”
石蛙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人性化地耸肩,“好吧,毕竟我也只能偶尔降临在他身上。”
“你还降临过什麽人?神巫吗?”
敬神日那天,神巫被睡莲埋住後,再也没有出来。一直以来备受敬重的人,如同褪色的纸张,不再被提及。没有一个信徒露出半分的犹豫,全都狂热地迎接着青蛙神的到来。
这一幕对元黎有些惊悚,她实在很难忘怀。
“神巫面纱背後,也是这张脸吗?”
石蛙顿了顿,收起花匠的虚影,“不是噢,他只是神庙的守护者。”
石蛙从嘴部生出几条裂纹,不一会儿布满全身,石头壳子如面包屑般脱落,显露出它金线蛙的身体。
它嘴部尖尖的,没了方才夸张的动作。“你还有什麽要问的?你是否觉得,灾荒也是我造成的?”
那她倒没有。只是石蛙一双金色竖瞳,闪过许多她读不出的内容。
石蛙在嘲讽和阴翳中切换了一会儿,分享起老生常谈毫无新意的故事。
这一带自从干旱以来,城镇外的区域都荒芜了,到处都是流民丶贼寇丶死人。他们像病毒一样传染,又来带了战争和疫病。金线蛙将城镇封了起来。
它在这片死地上,人为地制造了一个区域。以神庙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只要有信仰和供奉,信徒就能活下去。
“如果神明不公正,为什麽不能代替祂呢?”它沉静地望着她,像个人,像个神祇,反正不像金线蛙。
“你还记得周商人吗?”
那不是个好人,各种意义上。
因而金线蛙惩治了他,用一种神神鬼鬼的方式,达到了那些警世箴言的效果。
最为要紧的是,那些“改过自新”之人,并不像画壁的青年和尚,尚存自我保护的执拗和利益被侵蚀的愤怒,而是回归到了原始的状态,从内到外充斥着朴素的平和和喜悦。
这是金线蛙观念中的乌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