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再逃走吗?”他颤声问了个蠢问题。
谢静姝认真地摇摇头。
青年不受控制般低笑起来,上扬的唇角几乎要僵在脸上。
好傻,哥哥才不会这样笑。谢静姝撇撇嘴,暗自吐槽。
看到妹妹脸上嫌弃的表情,他反而笑得更厉害。
不管是爱他还是恨他,只要留在他身边,总归是好的。哪怕折磨他,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也是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温热的东西在跳动,不然便与死物无异。
他将她拦腰抱起,不知羞地在她脸上轻轻一啄。
“走吧,回家。”
当真是欣喜若狂,以至于全无帝王威严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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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担心皇妹出尔反尔,谢檀弈没再做过多停留,回长安的马车即刻啓程。
“回宫後,你还是先以贵妃身份示人,尽管封後大典他们会发现你与妙仪长得一模一样,但你并非妙仪,只是丧心病狂的君王从民间找来同妹妹七分相似的人。”
“妙仪是无辜的。”
“一切罪责,由哥哥承担。”
车轮平缓向前滚动,谢檀弈也平静地说着他的计划。
“不需要。”谢静姝冷冷打断道:“我既然选择跟你回去,便不在乎被人说。”
她靠过去,双手抱住青年的腰,像小时候那样躺进兄长怀里,“皇兄,我困了。”
青年浑身一颤,皇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靠近过他了,此番忽然接近,倒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心底像有蜜一点点化开,伸手轻轻抚向皇妹後背,将她圈在怀里。
是他的妹妹,软软的身体,好闻的香气,含在嘴里都怕化掉的妹妹。
“睡吧。”他吻着她的发顶说,怀里的身体便渐渐沉了。
望着沉睡的妹妹,甜蜜逐渐被水稀释,一缕忧思忽的涌上心头。
他没办法陪伴皇妹走到最後,从以身饲毒那日起便知道。
瑛瑛,你可以一个人面对一切吗?
他想抚摸她的脸颊,可又担心将她吵醒,所以只小心隔空勾勒着轮廓。
别害怕,皇兄会教你。
天下不过一盘棋局,他已苦心步棋十数年,如履薄冰至此,终到围剿之时。
皇兄会把最好的局面留给你。
如今步在突厥的棋总算落稳了,以後边关贸易往来定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可局势瞬息万变,若是皇兄不在了,必要之时,牺牲掉这颗棋子,能护你在朝中周全。
瑛瑛能狠得下心对吧?
不能?
没关系,还有时间,皇兄都会慢慢教你。
他掰着手指一根根数,一年,两年,十年……还有时间。属于他们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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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陆昭站在血色下,扑面而来的晚风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
他整理好装束,朝逐渐远去马车里的公主郑重行礼。
“臣,领旨。”
金乌归栖,望舒却还未升起,苍穹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了。
起伏的原野是海浪,驶往长安的马车是海上的一叶孤舟。
谢静姝没有睡着,她只是靠在皇兄身上装睡。此项技艺她早已得心应手。
如果不说自己困了,该以什麽理由缩在皇兄怀里,去闻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呢?难道要坦白,离开的日子,她其实很想皇兄麽?
马车外风刮得猛,雨也下得大,雷声若隐若现,可她靠在皇兄怀里,心却无比平静。
她跟皇兄都已长大,不再是意气用事的莽撞少年,他们清楚知晓每件事的後果。
所以,清醒地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求神明宽恕,不需佛陀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