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甘于平淡倒也罢了,偏偏骨子里有点犟性,我这个做老娘的又没本事给他挣前程,他想走出去,我难不成还要拦着吗?
“话又说回来,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大字不识,比那蝼蚁还卑微,能活着就已经不易了。
“他想要做自己的主人,我也没脸去拦着,毕竟我这老婆子也没甚出息,给不了什麽人生大道理的建议,只能在他出去的时候提醒他,家里头还有人,还盼着他平安归来。
“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麽,只要别拖他的後腿给他添堵就行了。”
梁萤张了张嘴,想说什麽终是忍下了。
面对一个做母亲的老人,她是没有资格去评断的。
倘若她自己有孩子,断然舍不得让他去上战场,太过血腥惨烈,外面那场景,犹如人间炼狱。
堆积如山的尸体,血流成河的大地。
那些能上战场的生命大多都是有劳动力的那批人,不管他们是否愿意,生而平等。
她到底不是古代人,不懂得什麽尊卑之分,只知道每个人都有活着的权利。
而那份活着,不应该被统治阶层利用驱使,成为至高权力的踏脚石。
哪怕他们这群土匪也在干那样的事,可宗旨根源跟封建统治者还是有着区别的。
她始终觉得战争不是为了获利,而是为了洗牌後的海晏河清,让人人都能吃饱饭,不再饱受欺凌压迫。
外面那些人的尸体给梁萤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尽管这些年她已经磨砺得冷酷不少,但内心深处还是追求和平的。
这场战役,整整持续了二十多日。
钟林大军受创後再次席卷而来。
这次他们吸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避开了火药桶的攻击范围,以箭矢射杀为主。
那些箭矢上捆绑了易燃的桐油之物,铺天盖地飞向城内。
他们好歹是楚王养的兵,财大气粗,人多势衆,赵雉等人避开与其硬刚。
在主力围攻河城时,奉三郎带兵驻守在雁门郡,摸清楚黔山的大本营後,采取游击战的方式袭击钟林大军的後方。
另一边的郑曲也打着同样的主意,由姜怀镇守广陵,他则带精锐翻黔山去搞突袭。
雁门郡过去要方便快捷一些,广陵这边则要麻烦得多,得翻山。
奉三郎深知那边人多势衆,不敢正面敌对,采取随打随走的战略,就跟恼人的蚊虫那般,时不时叮咬一嘴。
一来二去,搞得守大後方的士兵们烦不胜烦。
在前方战事胶着时,钟林大军的咽喉被郑曲无意间扼住。
他们的粮草部署在最後方,甭管你奉三郎怎麽搞游击战,无非是挠痒痒。
但郑曲带人从广陵快马加鞭进密林翻山而来,硬生生翻了一座山头,个个被叮咬得满头包,狼狈不已。
待他们翻过来时,猝不及防看到底下的营地,全都精神了。
那钟林委实狡猾,把大部分粮草都存放在最後方,因为後方是一座大山,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法过来。
郑曲稀里糊涂歪打正着,捡了便宜。
底下的将士们一边挠身上的包,一边小声问:“下面那些是不是粮草?”
另一士兵道:“多半是粮草。”又道,“真他娘的贼,竟藏到这儿来了。”
人们看向郑曲,全都露出鸡贼的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几天可算没有被白咬。
他们来的时候都是轻装上阵,个个身上只背了火药筒和火药箭矢,带的也是冷干粮,这下全都派上了用处。
烧粮草是个技术活儿,如果要把效果做大,就得顺着风向的脾气烧。
并且还要避开大军在营地里的时候烧,最好他们在前线作战,忽然得知粮草被烧光的消息更佳。
没有什麽比这个更能动摇军心。
这不,翌日钟林大军在河城那边猛攻时,忽然有士兵匆匆前来上报,说黔山的粮草被烧了。
消息传到钟林那里,他死都不信。
那麽大一座山,那些人是怎麽绕到後方去袭击的?
黔山一片火光冲天,火焰借着风势越演越烈,无人敢去抢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粮食被毁于一旦。
另一边的奉三郎听说营地里的後方突然失火,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笑着骂骂咧咧道:“广陵那帮小儿,倒叫他们抢了功。”
“三爷,那现下我们作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