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吓到了吗?”胤礽朝後靠了靠,兴致缺缺地问。
“自然是吓到了。”
石静眸光闪闪地把她在慈仁宫与四妃交锋的事说了,最後笑道:“如果她们识相呢,会先我一步把撷芳殿的暗桩撤掉。”
与毓庆宫相比,小小的撷芳殿又算得了什麽,胤礽相信四妃会很识相。主战场根本不在撷芳殿,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撷芳殿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太子妃起冲突。
只是她们绝想不到,太子妃的胃口远不止撷芳殿。等她将毓庆宫这棵大树连根拔起,也不知道四妃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
胤礽竟然有些期待了。
不过这些都是後话,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等撷芳殿整肃清楚,就把大哥儿送回去吧。”
这小子天天跟着他睡,打呼噜磨牙放屁也就罢了,还尿床,让他苦不堪言。
可不让他跟着自己睡,他就闹着跟掌珠睡,两害相权,只能把他抱到自己床上了。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有时候夜里被吵醒,胤礽时不时会想起自己住在乾清宫的那段时间。
他也不跟乳母睡,吵着闹着爬到龙床上,扯都扯不下来。
汗阿玛没办法,只得抱着他睡,他把脸贴在汗阿玛宽厚的胸膛上,感觉安心极了。
有时候汗阿玛就寝非常晚,他也不肯先睡,躲在被子里等,非要把脸贴在汗阿玛胸膛上才能安心睡去。
他小时候是不是也像大哥儿这样招人烦,早忘记了,却记得自己会尿床。
有一回晚上尿了两次床,龙床上像发了河,汗阿玛不得不抱着他转到暖阁去睡。
人的心就那麽点大,孺慕之情多了,长期被压抑的怨气便少了。这些日子对上汗阿玛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境平和许多。
有些从前看来不合理的决定,只要换位思考,能很快理解背後的博弈和不得已。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他的心境平和下来,汗阿玛好像也恢复了从前的慈和。
对他的要求虽然没有降低,却不会苛责了,偶尔能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影响决策。
只不过战事在即,看皇上的意思,有可能在战时让他监国。
想到监国,胤礽心中便是一突。
五年前皇上御驾亲征噶尔丹,命裕亲王监国,他辅助。裕亲王低调惯了,忽然被要求监国,简直如履薄冰。
大事小情都不敢擅专,一律八百里加急送到前线请皇上示下,一来一回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
当时云南澄江闹水灾,连续数日暴雨导致山洪暴发,大片农田被淹,冲毁房屋无数,有些地势低洼的山村甚至被洪水吞没。
云南的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纷纷上折,请求朝廷赈灾。奏折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先进外奏事处,再进内奏事处,然後才能送进南书房。
裕亲王看到赈灾奏折的时候,已经好几日过去了。
可裕亲王拿到奏折,犹豫起来,不敢做决定,与内阁商议之後又派八百里加急送往西北前线。
等皇上朱批,准许赈灾,再送回云南,已经是两个月之後了。
差点引发民变。
紧接着浙江云和又闹了一次水灾,大雨下了四昼夜,洪水泛滥,冲毁房屋田地,溺亡者无数。
再收到赈灾奏折,见裕亲王又犹豫起来,胤礽想到皇上在澄江赈灾奏折里的朱批“急事先办”,便与裕亲王商议,直接做出了赈灾的安排。
事後裕亲王惴惴不安,他当时还没什麽感觉。直到被喊去半路侍疾,又无缘无故被遣送回京,他才看出点门道来。
原来裕亲王的战战兢兢丶犹犹豫豫不是因为他能力不够,或者太过谨慎,而是他比自己更了解皇上。
所谓“急事先办”并非出于真心,更像是一种试探。
当真先斩後奏,做主的那个人便要承受帝王一怒。
上回协助监国,前头有裕亲王挡着,他都没落着好,这回独立监国,只会更加难办。
单纯做传声筒,遇上天灾,他于心不忍,可不做传声筒,还不知道有什麽在等着他。
肯定不是斥责遣返这麽简单了。
“也好。”石静的话把胤礽拉回现实,“瓜儿离不开秧,孩儿离不开娘,大哥儿刚住进来的时候还好,这几日总有些走神。我问过乳母,说是想李格格了。”
胤礽暂时将监国的愁云抛在脑後,笑着对石静说:“你要是喜欢孩子,不妨自己生一个。”
石静横他一眼:“我自己能生,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