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百玉稍微整理了一下鬓发衣襟便迎了出去。
屋外很冷,天却很晴,阳光明媚。
阳光下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姑娘,个子高挑,身段苗条,皮肤白到发光,衬得鬓边青丝如鸦羽般乌黑。
更让人惊奇的是,那双眼睛的瞳仁不是黑色的,也不是深褐色的,而是清澈的灰蓝色。
好似宝石,泛着清冷淡漠的光。
记得石文炳对她说过,他的长女从小养在宫里,在已故的太皇太後身边长大,很多人都说她为人处世的做派,有太皇太後的影子。
太皇太後是蒙古人,而眼前这个姑娘是旗人,看起来却更像蒙古人。
黎百玉经商,南来北往的人见过不少,自然也见过灰蓝眼睛的蒙古人。
他们自称是黄金家族的後裔。
而石家大姑娘的祖母和母亲都是宗室女,也就是说她身上同时流淌着两个帝国的血脉,难怪会被太皇太後相中,内定为未来的太子妃。
思及此,黎百玉不敢怠慢,快步迎上去就要行礼。
石静虚扶了她一下,先屈膝:“夫人是我阿玛的救命恩人,仅凭这一点,就该我拜夫人。”
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只是看着有些冷罢了,黎百玉扶住她:“外头冷,可别冻坏了,咱们进屋说话。”
果然是个知冷知热的人,石静跟着黎百玉走进驿站,这才有时间仔细打量她。
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中等个头,皮肤白净,长眉细目,嘴唇偏厚,很有福相。
见人三分笑,笑起来格外温婉。
不像女强人,倒像是江南巨贾人家的少奶奶。
想她的父亲,坐四望五的人了,忽然被美救了英雄。而且这位白富美追在後面,非要以身相许,换谁谁能顶住。
进屋坐定,彼此寒暄过後,石静开门见山:“天色不早了,还请夫人快些收拾,不然咱们恐怕要在城外过夜。”
黎百玉也是个爽快人,笑道:“我带的东西不多,昨天住进来很多还没拆箱,姑娘喝口热茶,就可以啓程了。”
石静喝了一口茶,挑眉:“是福州独有的单瓣茉莉花茶,香气浓郁,醇厚甘爽。”
黎百玉含笑点头:“姑娘果然是行家。”
她爱喝茉莉花茶,父亲是知道的。而福州最有名的贡茶也是茉莉花茶,这其中有没有讨好她的意思,石静不得而知。
对方夸奖她,她也夸奖回去好了:“我阿玛外放福建多年,也没给家里带过一包贡茶,今日能喝上这样纯正的单瓣茉莉花,还是托了夫人的福。”
见对方果然喜欢,黎百玉也很高兴:“从前不知姑娘喜欢喝茉莉花茶,还是要啓程的时候,老爷忽然提起,我匆忙带了几包过来,等回府就给姑娘送去。”
大大方方承认带茉莉花茶就是为了讨好自己,却因为喊了一句老爷,而低头轻咳,掩饰尴尬。
对方爽快,石静也没藏着掖着:“阿玛让我接了夫人去别院居住,等过了年再迎娶夫人进门。”
去别院居住,黎百玉早有准备。毕竟石家连着三代与皇室联姻,又是功勋世家,规矩大,不可能在家里养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可转过年成亲,别说是她,就是石文炳本人都没设想过。
见黎百玉怔住,半天没接话,石静摸不准她在想什麽,试探着道:“若夫人觉得时间太匆促,唐突了夫人……”
“没有!”黎百玉缓过神,脱口道。
很快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心急了,黎百玉闹了一个大红脸。石静能理解,贴心地替她解围:“婚期是阿玛定下来的,还没来得及与夫人商量。之所以定得这样急,不过是阿玛想我出嫁的时候,长房後院能有一个主事的人,唯恐出了纰漏,让外头的人看笑话。”
黎百玉没名没分地跟着石文炳,背地里不知承受了多少非议,她表面装作不在乎,午夜梦回几次哭湿了枕头。
如果可以,她当然想尽快嫁给他,尽快有个名分。
石家大姑娘如此善解人意,黎百玉也没忸怩:“也好,就按你阿玛说的办。”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恨嫁的心,却对皇室嫁娶的规矩不甚了解,很怕闹出笑话来。
“皇室嫁娶多是指婚,规矩反而没有民间多,回去我把章程写好,您照章办事,不用自己吓自己。”
黎百玉初来乍到,且不说南北方生活上的差异,就是水土恐怕都要适应一段时间,石静没指望对方能够操持她的婚礼。
她在皇宫住了九年,养在太皇太後身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嫁娶,章程早已烂熟于心。
“过年这段时间你在别院好好休养,专心备嫁就是了。”
听她这样说,黎百玉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两刻钟後,车队重新啓程,快马加鞭往城门赶,终于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进城之後,石静把黎百玉送到事先安排好的别院,与她说了两句话便匆匆上了马车,杀回太庙。
她怕胤礽去而复返找不到人,留了一个侍卫在那里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