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伤(二)
海源镇的寺庙坐落于湖中央,一圈圈的房屋将其围绕,唯有渡船才可到达。此刻黄昏十分,湖面碧波荡漾,升起袅袅雾气,映着橙红的光。
南竹与云子晋一前一後坐下,两人都莫名的安静。一叶扁舟上,唯有船桨划水声不断。
约莫半刻後,他二人来到了寺庙外。
擡头看去,只见烟雾缭绕。柳树垂髫,朱红色的庙墙略显暗沉。诵经撞钟声传出,不少善男信女聚至阶下,一步一拜。
烧香拜佛,毫无意义的事情。
她是不信这些的,也很难理解相信虚无之事的人。或许是因为生死游走间失去的太多,她渐渐麻木了。
云子晋低头去瞧她,挺拔的身形遮住了西落的夕阳。他逆着光,叫人看不真切如今的表情。
察觉到他的视线,南竹问道:“怎麽了?”
云子晋颇为期待:“夫人还记得这里吗?”
南竹摇头。
果真如此。或许是魂魄归来的缘故,曾经过往的种种,他的夫人全都不记得了。
或许主持会有解决之策。
云子晋轻笑一声:“先前我曾承过主持的情,他为我疗伤,为我解惑。如今有机会来此,我想见见他。夫人陪我去,可好?”
南竹点头。她虽然对寺庙不感兴趣,但寺庙内传出的骚乱声,倒是引去了她的注意。
她跟着云子晋躲开人流,来到正殿时,恰好见到了骚乱的源头——一位十分美丽的女子。
女子抱臂在旁,着一齐胸长裙。她半蹙着眉,肩上的小衫半滑半落,露出白皙的肩颈。蓝紫色的披帛长到拖地,曳地的裙摆上绣着几朵蓝风铃。就像是仙子落凡,女子身上竟隐隐散着温暖的光芒。
蓝风铃女子肉眼可见的不耐烦,一双眼频频眨动。她开口,声音哑而冷淡:“我与主持早有约定,于今日起为‘天女’之事诵经祈福,你在这发蛮耍横是没用的。”
南竹凑上前,心突然一揪。
“我寻你很久了,你这妖艳毒妇!”对面的妇人怒发冲冠,将手中的三炷香狠狠摔在地上,“你勾走我小儿子的魂!若不是别人护着你,我怎会让你如此轻易离开!如今佛祖保佑,终让我见到你了!谁知道你不知悔改,竟敢踏足寺庙!”
被这样骂了几句,蓝风铃女子不羞不恼。她理好小衫,边走边道:“我说了多少遍,是你儿子一厢情愿,非说要修成仙人给我做个随从。你自己不信,还要怪到我头上。钱,我给你了;话,我也同他说过了。你如今找上门来,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事,没心情跟你在这里胡扯。”
妇人还欲争执,奈何蓝风铃女子走的实在是快。不过捡香的功夫,女子便没了踪影。妇人将香插入香炉,大步地追上前去。
蓝风铃。。。。。。
是她思念过切,还是这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真的与蓝铃有几分相似?
云子晋轻扯扯南竹的衣袖,关心道:“夫人?可是此处人多惹你不适了?”
南竹摇头,看了眼蓝风铃离去的方向。她垂眸浅笑,解释道:“只是。。。。。。想到了以前的朋友。”
“朋友?”
“嗯,她是我唯一一个朋友,也是我的姐姐。”
自蓝铃因她而死後,她便再不与任何人拉近关系,直到她死去。
这是南竹唯一无法释怀的伤。
唯一。云子晋唇瓣翕动,说不出的嫉妒肆意蔓延。
“可能是我想多了,她很久以前就——就离开了。”
虽是这样说,但南竹心中却莫名难耐。
既然她能穿越,哥哥也能穿越。那或许,或许蓝铃也是一样?
南竹有着十分强烈的预感。她抓住云子晋的胳膊,催促道:“阿旸,我们走吧,快些去找主持。”
极为明显的利用。不过,云子晋倒十分愿意。
他伸平左手,撒娇道:“夫人牵着我的手,我就去。”
南竹平静地望了他一眼。
馀晖之下,云子晋的发像是覆上一层暖色的纱。他伸手摘掉南竹发顶的花瓣,暖洋洋地笑了下。
这笑容令南竹心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