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怎麽了,不舒服麽?”
赵昀城把他扶起来,一脸担忧地钳住他瘦白的下颌,薄薄的镜片後闪着精明而贪婪的暗光。
陈错摇了摇头,动作迟缓地摸出手机,打了一个快捷号码,赵昀城本来是想看他通讯录的,结果通讯录没看着,还让他把电话打了出去。
铃响不到半秒,赵昀城把手机抢过来,挂了。
他脸上的笑容飞快地褪了下去,随即叫人来结了帐,架着陈错出门上了车。
陈错用力地挣扎了两下,头跟针扎似的细细密密地疼,赵昀城可能想象不到陈错有多能忍,他甚至翻过身压在赵昀城身上,冲着他的眼镜凶残地砸了一拳,随後用气声骂了句畜牲。
如果他现在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十足的笨蛋了。虽然他已经和尹殊约好了,不能说自己笨,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是觉得自己好笨。
赵昀城怎麽可能看得上他那点钱,赵昀城怎麽可能真心帮他?赵卓山那一家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他居然还敢相信赵昀城的话,他居然还自投罗网!
“嫂子,嫂子……我是畜牲,那你就是我的母。狗,你知道我想这天想多久了麽?你怎麽突然变得这麽漂亮?还有你身上……怎麽这麽香?你不是beta吗?你不是beta吗?!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beta……”
陈错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眼前昏黑一片,只是凭着本能挣扎和踢踹,他身板瘦,瞬时爆发下力气却很大,拳脚砸得赵昀城没办法靠近他。
赵昀城扶了扶被砸碎半边的眼镜,残忍地笑了笑,静静地等待药效发挥到极致。
终于,陈错安分了下来,他的身体已经软成一滩泥了,瘫倒在後座,轻微地抽搐着,下唇流着被他自己咬出来的血,下巴,脖子上都是。
这样的反抗彻底激怒了赵昀城,他不懂这个被他那一无是处的哥哥上烂了的婊。子在这儿装什麽贞洁烈女,他哥能上,别人能上,为什麽就他不行?
“陈错,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
“那时候你可真漂亮,真温柔,我也想变成和你一样温柔的人。”
“可惜我做不到。”
“陈错,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我们家,原本好好的,如果没有你,我和我哥都不会变成这样。”
“你不配被爱,你不配被温柔以待,你只能当我的母。狗,给我生一屋子的狗崽子——”
“砰!”
钢化玻璃被击碎的声音,像小时候天上炸开的那种,很漂亮,很绚烂的烟花。
陈错闻到那股熟悉的青柠香,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却只有晃动的重影。
十年前,他是什麽样子,早就忘了,不记得了,模糊掉了,可此时此刻的声音,却听得分外明晰。
“卧槽你去□□爹皮炎去吧!烂货!□□犯!敢对你爷爷我的朋友出手!我要整得你裤衩儿都不剩!”陆闻钟从齐聿明的摩托上跳下来,往被摔出来的赵昀城狠狠踹了两脚。
齐聿明停好车,摘下头盔捂住陆闻钟的眼睛,这次罕见地没对陆闻钟骂脏话一事提出什麽意见,而是看向车後座里惊魂未定的尹殊,还有他怀里衣衫完好的陈错。
“乐园,人没事就好,这起案件待会儿我会交给警察处理,放心,一定给他弄牢里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很快就聚集起人群,齐聿明把车门给他们带上了,没关紧。
尹殊一直没吭声,就抱着陈错,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很快他就发现了陈错状况不对,敲了敲窗,异常冷静地询问齐聿明能不能开车送他去一趟医院。
很快,不到两分钟时间,齐聿明家的私车也飙到了科技六街,停在了赵昀城的车旁边。
齐聿明很放心陆闻钟一个人处理赵昀城的事,却有点担心尹殊的状态。上次他这麽消沉,还是他奶奶去世的时候,那时他独自一人离开东区,好像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好友,要不是还得继续上学,他毫不怀疑尹殊能把他们这群人全都优化掉,自个儿去当他那逍遥自在的狗尾巴草。
齐聿明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嫉妒尹殊。这样说或许很好笑,他一个公署背景的公子哥儿,来依春就是为了锻炼锻炼,韬光养晦,完全没必要把一个连饭都吃不起的穷光蛋放在眼里,可他就是嫉妒尹殊,嫉妒他每天都能活得那麽快乐。
後来他才发现,只要和尹殊在一起玩儿,他也可以活得很快乐。
他想,被尹殊紧紧抱住的,那个叫陈错的,二十七岁,已经结了婚的男人,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可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尹殊也有不快乐的时候呢。
“是beta型急性催情剂,混合了100毫克的吗啡,现在医生已经配了药,打上点滴了,很快就会好的。”
“嗯。”
陈错现在在急诊监护室,尹殊不能进去,只能坐在外面等,等陈错情况好转。
“别担心,我们来得及时。”
“这次是及时了,下次呢?”尹殊垂着头,双手无力地交握在膝盖上,“如果哥没给那个号码打那个电话,如果我没看到那个来电……”
“乐园,事实是他给那个号码打了电话,而你也不会漏接他的电话,不是吗?”齐聿明放了一个手机在尹殊那儿,方便他和陆闻钟每次叫他出来玩儿,这个号码被尹殊告诉了陈错。
“我不知道……”尹殊弓起背,无意识地揪紧自己的头发。
齐聿明靠着医院蓝白色的墙,看着此时陷入自责情绪的尹殊,想起了三年前的事情。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小陆会来到依春,是受了我的牵连。”
“他其实可以不来的,我也不让他来,他是omega啊。但他说什麽你知道吗,他说,他不能让我一个人在冬天那麽冷的地方受苦。”
“那时候我们才十五岁,小陆就已经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那就是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alpha和omega,还是alpha和beta——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就并不是简单的一个人去保护另外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互相理解,互相扶持,哪怕日子并没有那麽好过。”
“乐园,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都在掌握之中,总会有很多意外,我们能做的,就是共同去面对,不是稍微被吓到就一蹶不振,也不是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下来。”
齐聿明看着好友慢慢缓和的神色,知道他听进去了,接着说:“你喜欢的那个人,或许比你以为的更加可靠,那种剂量的强制催情剂,他自己一个人坚持了那麽久,坚持到你去到他身边,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吗?你该等他醒了,和他一起想办法才是。”
“就像很多时候,你也可以尝试着借助我和小陆的力量。”
“我们是朋友啊,不是吗?”
尹殊慢慢擡起头,往後仰靠在椅背上,那双琥珀似的眼眸被医院的白炽灯刺得发痛,汗湿的鬓发贴在鬓角,干燥的短发往两边垂下,露出白皙的前额和蹙紧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