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夷简心头一沉,只见李巡检牵着那只黑狗,径直朝着他沐浴的净室去了。
思及方才碰见封令菀,就是在净室外头,所以难道让她藏好,她便就近藏在了净室里头?
可是当下情景,叶府被围,四面都是追兵,封令菀又受了伤,似乎要藏去别的地方也不太现实。
叶夷简越想越觉心头慌乱,等走到净室门口的时候,後背都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然而那只黑犬在净室门口晃了一圈,转头又朝着他旁边的书室去了。
“汪汪!”
黑犬兴奋地转着圈,最後在书室的门前趴下了。
书室里还亮着灯,微弱的灯光昏黄,在菱花纹的窗户上投下晃动的光晕。
严含章哂了一声,转头看向叶夷简道:“那本官就冒犯了。”
言讫伸手一挥,巡检司的人就从四面将书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隔扇门被推开,将书案上的一灯如豆掀得晃荡。李巡检牵着黑犬,一寸一寸地开始了排查——书架丶矮柜丶屏风,最後在堆放案卷的几个箱子前面停了下来。
“开箱。”
得了严含章的命令,几个侍卫闻声上前,作势就要将上面的卷宗扫下去。
“慢着!”叶夷简气急,上前扯开几个侍卫怒到,“这些都是大理寺的案卷机密,若是弄脏了弄坏了,谁来负责?!”
严含章一听这话就笑了。
他负手往前两步,冷冷攫住叶夷简道:“若是案卷有差池,本官负责,可以吗?叶少卿?”
叶夷简的脸色不怎麽好看,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道:“可是这些都是大理寺陈年的案卷,锁在这里还没来得及归档,钥匙不在我这里。”
“钥匙?”严含章笑着反问:“叶少卿是在跟本官开玩笑麽?”
说完一顿,也不给叶夷简机会反驳,上前就要撬开墙角的箱子。
“这箱子撬了可是不能复原的。”叶夷简冷声提醒。
严含章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叶夷简,片刻若有所悟地道:“以本官看,箱子不能复原是假,叶少卿真正想的是拖延时间吧?”
叶夷简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喉结极不自然地上下滑了滑,还要阻拦。
“动手!”
严含章没给他机会,一声令下,箱盖应声而起。
然而下一刻,严含章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愣住了,只有那只黑犬还不明所以地摇着尾巴,兴奋地转着圈圈。
哪有什麽刺客?
木箱里当真满满地堆着大理寺的各种卷宗。
“怎麽……会?”严含章瞠目,又下令将箱子里的卷宗全都挪了出来。
最後,几人在箱子与墙角的缝隙里,找到了一件沾着血迹的旧衣。
“哎呀我说这件衣裳怎麽到处都找不到呢?原来在这儿!”叶夷简依旧是方才那副颇为不满的神情,行过去将旧衣拾了起来。
严含章很是不甘,追问到,“叶少卿家中为何会有血衣?”
“哦!”叶夷简一脸无奈,“因为鄙人呢,经常在家中研究各种血迹,以及血迹的清除方法,有时候道具用完随手一扔,也就忘了放在哪里。”
他说完故意将手里的衣裳晃了晃,对李巡检道了句,“多谢。”
严含章夺过叶夷简手中的旧衣,将那块血迹细细地查了一遍,干涸色深,确实不像是新染上去的……
难道真的是找错了?
“大人!”
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巡检司的人疾步而来,对严含章和李巡检报道:“封参政……”
话音未落,门前已经响起阵阵的脚步。
成列的火把从月洞门外涌了进来,密密麻麻,将叶夷简的整个书室都围住了。
“恪初!”叶夷简一见有人给自己撑腰,当即腰板儿都直了起来。
他上前一把扯了封令铎的袖子,立马添油加醋地告状到,“你看!他们这些人,半夜闯我叶府,还把我大理寺的案卷都弄脏了!”
叶夷简语气夸张,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样,“还有!还有我这祖传的木箱子哦!这是我曾曾曾曾曾曾曾……”
“好了。”封令铎冷声打断他。
“哦,”叶夷简收声,弱弱补充到,“……祖母的嫁妆,就这麽毁了,得让他赔钱!”
严含章没心思搭理叶夷简,语气不善地唤了句“封参政”,算是见过了礼。